第11章 站在岩崗上的人(1 / 3)

上一章節選的是我的日記,已經敘述到十月十八日了。那時正是這些怪事開始迅速發展,快要接近那個可怕的結局的時候。隨後幾天所發生的事情都銘刻在我的記憶之中,不用參考當時記錄我就能說得出來。現在,我就從兩個極為重要的事實的次日說起吧。所說的兩個事實之一,就是庫姆·特雷西的勞拉·萊昂絲太太曾經給查爾茲·巴斯克維爾爵士寫過信,並約定在他死去的那個地點和時間相見。另一個就是潛藏在沼地裏的那個人,可以在山邊的石頭房子裏麵找到。根據這兩個線索,我覺得我可以使這些謎團稍漏端倪了,不然我就太低能了。

昨天傍晚,因為摩梯末醫生和他玩牌一直玩到很晚,我就沒有告訴準男爵關於萊昂絲太太的事。今天早飯時,我才把我的發現告訴了他,並問他是否願意陪我到庫姆·特雷西去。起初他很著急要去,可是經過重新考慮之後,我們兩人都覺得,如果我單獨去,結果可能會更好一些。因為訪問的形式愈是鄭重其事,我們所能得知的情況就會愈少。於是我讓亨利爵士留在家裏,自己一個人駕車出發了。臨走時還有些不安,讓亨利爵士一個人在家確實有些不放心。

到了目的地以後,我先讓波金斯把馬安頓好,然後就去打聽我要找的那位女士了。我很容易就找到她的住所了,位置適中,陳設也好。一個女仆很隨便地把我領了進去,當我走進客廳的時候,一位坐在一架雷明吞牌打字機前的女士迅速地站了起來,笑容可掬得對我表示歡迎。然而當她看到我是個陌生人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立刻收回了,並坐回原來的位子並問我到訪的目的。

萊昂絲太太最衝擊人眼球的就是她美麗的外表了。她的兩眼和頭發都發深棕色,雙頰上雖有不少雀斑,然而有著對棕色皮膚的人說來恰到好處的紅潤,如同在微黃的玫瑰花心裏隱現著悅目的粉紅色似的。我再重複一遍,首先產生的印象就是讚歎。可是隨後就發現了缺點,那麵孔上有些說不出來的不對頭的地方,有些粗獷的表情,也許眼神有些生硬,嘴唇有些鬆弛,這些都破壞了那一無瑕疵的美貌。當然了,這些都是我後來的想法,當時我隻知道我是站在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的麵前,聽著她問我來訪的目的。當他問我來訪目的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的任務是多麼重要。

“很榮幸和您父親相識。”我說道。

這樣的自我介紹顯然很牽強,從那女人的反應就能看得出來。

“我和他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她說道,“我不欠他的,他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朋友。如果沒有已故的查爾茲·巴斯克維爾爵士和一些別的好心腸的人的話,也許我早就餓死了,他哪管我的死活啊。”

“我來這裏是為了已故的查爾茲·巴斯克維爾爵士的。”

我的話讓這位女士的麵孔變得蒼白起來,雀斑因而變得更加明顯了。

“關於他的事我能為您做些什麼呢?”她問道。她的手指神經質地玩弄著她那打字機上的標點符號鍵。

“你們認識,是嗎?”

“我剛才已經說了,我非常感激他對我的照顧。我之所以能自立生活,多半是他幫助了我。”

“您和他有書信往來嗎?”

她迅速地抬起了頭,棕色的眼睛裏閃著憤怒的光芒。

“您問這有何用意呢?”她厲聲問道。

“我是幫您避免醜聞的傳播。在這裏問總比讓事情傳出去弄得無法收拾要好一些吧。”

她沉默不語,她的麵孔依然很蒼白。最後她帶著不顧一切和挑戰的神色抬起頭來。

“好吧,我說。”她說道,“您剛才問什麼了?”

“您和查爾茲爵士有書信往來嗎?”

“有,我們通過一兩次信,我是為了感謝他的體貼和慷慨。”

“還記得是什麼時候寫的嗎?”

“不記得了。”

“您和他見過麵嗎?”

“見過,他到庫姆·特雷西來的時候見過一兩次。他是個很不愛出頭露麵的人,喜歡暗地裏做好事。”

“但是,既然你們很少見麵您又很少寫信給他,那他怎麼會知道您那麼多事呢,還特意來幫助您?”

她並沒有猶豫很快回答了這個我認為是難以回答的問題。

“有幾個紳士知道我的悲慘命運,他們一同幫助了我。一個是斯台普吞先生,他是查爾茲爵士的近鄰和密友,他是個熱心腸的人,查爾茲爵士是通過他才知道我的事的。”

我曾聽說過查爾茲·巴斯克維爾爵士有幾次請斯台普吞負責為他分發救濟金,因此這位女士的話聽來似乎屬實。

“那您曾經有沒有寫信給查爾茲爵士請他和您見麵呢?”我繼續問道。

萊昂絲太太被我氣得滿臉通紅。

“先生,您這問題問的太過分了。”

“我很抱歉問您這樣的問題,但是您還是回答我吧。”

“好吧,我說,肯定沒有過。”

“您確定查爾茲爵士死的那天沒有收到過您的信?”

她那通紅的臉立刻又變得死灰一般。她那焦枯的嘴唇已說不出“沒有”兩字,與其說是我聽到了,不如說是我看出來的。

“您一定是記錯了。”我說道,“我甚至能夠背出您那封信中的一段來,是這樣的:您是一位君子,請您千萬將此信燒掉,並在十點鍾的時候到柵門那裏去。”

背完那句話我以為她要暈過去了,可是她竟盡了最大的努力使自己恢複了鎮靜。

“難道他也是個偽君子?”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您冤枉查爾茲爵士了。他的確把信燒掉了,可是有時雖是一封燒了的信還是可以認得出來的。您現在可以承認了嗎?”

“我是寫過又怎樣?”她喊道,同時把滿腹的心事都滔滔不絕地說了出來,“是我寫的,我為何不承認呢?我沒有理由要因此而感到可恥,我希望他能幫助我,我相信如果我能親自和他見麵的話,就會得到他的幫助,因此我才請求他和我見麵的。”

“那你為什麼要約在那樣的一個時間呢?”

“因為我知道他第二天就要去倫敦,而且一走就是好幾個月,由於其他原因我又不能早一點去找他。”

“可是為什麼要選在花園而不到房子裏會麵呢?”

“您想,我們孤男寡女的,又是那個時候,能處一室?”

“噢,那您去了以後有沒有發生什麼事呢?”

“我並沒有去。”

“萊昂絲太太您確定您說的是實話?”

“是的,我拿一切我認為是最神聖的東西向您發誓,我真的沒有去。因為我臨時又有其他事了。”

“臨時的什麼事呢?”

“是我的私事,請恕我無法相告。”

“好,那您承認您曾和查爾茲爵士約定在那正是他死去的時間和地點相會,可是您又沒去成?”

“我承認,這是事實。”

我繼續問,可是後來再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了。

“萊昂絲太太,”出於無奈最後我結束了這次冗長又無結果的拜訪,站起來說道,“由於您不肯全部徹底地說出您所知道的事,使您負起了嚴重的責任,並已把您自己置於非常危險的境地。如果我叫警察來協助的話,您就會知道您有多大的嫌疑了。如果您是無辜的,一開始為什麼要否認那天您曾寫信給查爾茲爵士呢?”

“因為我怕說出來有人誤解我和查爾茲爵士的關係,那樣我就可能被牽連到一件醜聞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