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華生醫生的日記節選(1 / 3)

之前我將故事的發展以報告的形式體現了出來,可是敘述到這裏,我不得不放棄這種方法而再度依靠我的回憶和借助我當時的日記來敘述。隨便幾段日記就能使我想起那些詳盡的、深印在我記憶之中的情景。下麵我將從我們在沼地裏追捕逃犯和經曆的那次奇遇的那個早晨開始說起。

十月十六日,一個霧靄重重、細雨綿綿的日子。房子被滾滾而來的濃霧包圍起來,可是濃霧也不時上升露出荒漠起伏的沼地來,山坡上有纖細的如同縷縷銀絲似的水流,遠處突出的岩石的濕漉漉的表麵,被天光照得閃閃爍爍,由表及裏都沉浸在陰鬱的氣氛之中。

昨夜的驚恐在準男爵的身上產生了惡劣的影響,我也感到心情沉重,感覺危險將迫在眉睫,而且這種危險是始終存在的危險,我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這種危險,所以才會讓人覺得很可怕。難道這種感覺隻是來自我的心理作用?隻要回憶一下連續發生的這一長串意外的事件就會明白,這些都說明在我們的周圍正進行著一件有計劃的犯罪活動。這莊園的前一個主人的死明顯應驗了這家族中的傳說,還有農民們一再聲稱的在沼地裏出現的怪獸。我曾兩次聽到過很像是一隻獵狗在遠處嗥叫的聲音,難道這些真的就是超自然嗎?

怎麼聽都覺得很荒謬。一隻魔犬,可是又留下了爪印,又能嗥叫衝天,這實在讓人難以想象。

斯台普吞可能會信這套鬼話,摩梯末也可能信。如果我稍具常識的話,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相信這樣的事。如果我自己對此也信以為真的話,那就無異於甘心把自己降低到這些可憐的莊稼人的水平。他們把那狗說成妖魔鬼怪還不夠,甚至還把它形容成口、眼都向外噴著地獄之火。福爾摩斯先生絕不會聽信這些謬論的,而我則是他的代理人,我更不會相信。我還兩次在沼地裏聽到過這種叫聲,可是事實終歸是事實啊,假如真的有什麼大獵狗跑到沼地上來的話,那就一切都好解釋了。可是這樣一隻獵狗能藏到什麼地方去呢?它到哪裏去找吃的呢?它是從哪裏來的呢?白天為什麼沒有人看到它呢?不可否認,不管是合乎自然法則的解釋或是不合乎自然法則的解釋,都說不通了。暫且先放下這隻獵狗不提,那麼在倫敦發現的那個“人”總是事實啊,馬車裏的那個人,還有警告亨利爵士不要到沼地來的那封信,這至少是真的吧。這些所作所為可能是他的朋友為了保護他才這樣做的,但也可能是他的敵人出於什麼目的而做的。那個朋友或敵人現在究竟在哪裏呢,他是仍舊在倫敦呢,還是已經跟蹤我們到了這裏呢?難道他是……是那晚我看到的在岩崗上站著的那個陌生人?

雖然我隻看了他一眼,可是有幾點我是可以肯定的,我在這裏從未見過他,而我現在和所有的鄰居都見過麵了。那身形遠比斯台普吞高得多,也遠比弗蘭克蘭瘦。說不定可能是白瑞摩,可是我們已把他留在家裏了,而且我可以肯定,他是不會跟蹤我們的。這樣說,一定還有一個人在尾隨著我們,正如同有一個陌生人在倫敦尾隨我們一樣,我們一直也未能把他甩掉。如果我們能抓住那個人的話,那麼,我們的一切困難就都迎刃而解了。為了揭開此迷,我要不惜一切代價了。

我有兩個打算,第一是把我的整個計劃都告訴亨利爵士,第二是我認為也是最聰明的想法,就是自己幹自己的,盡量不和任何人談起。自從那晚的行動之後,他顯得沉默而茫然,那沼地的聲音已使他的神經受到了不可思議的震驚,我不願再以任何事情來加深他的焦慮,為了達到自己的既定目的,我就必須采取單獨的行動了。我不想再使他焦慮了,但是為了達到目的,我必須獨自行動了。

早飯後又發生了件事。白瑞摩要求和亨利爵士單獨談話,他倆在爵士的書房裏關起門來待了一會兒。我坐在彈子房裏不止一次聽到談話的聲音變得高了起來,我很明了所談的是什麼問題。不一會兒,準男爵就打開房門把我叫進去了。

“白瑞摩對我們有些不滿。”他說道,“他認為他心甘情願地把秘密告訴我們,我們就應該保密,而我們去追捕他內弟的這種做法是很不厚道的。”

白瑞摩站在我們麵前,臉色蒼白而鎮定。

“也許我的話有些過分,爵爺,”他說道,“若真是這樣,那我向您道歉,請求您寬恕我的冒昧。但是,在今晨我聽見你們兩位回來並得知你們是去追捕塞爾丹的時候,確實感到非常吃驚。這個既可憐又可憎的家夥,即便我不給他添麻煩,那些獄卒和人們的唾沫星就已經夠他受得了。”

“如果你真是心甘情願地說的話,也許就不會鬧到這種地步了,”準男爵說道,“但事實卻是當你或者還不如說是你太太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才說出來的。”

“我真沒想到您竟會這樣做,亨利爵士……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像他這樣的家夥對人們對社會來說都是個危險。在沼地裏到處都是孤立無援的人家,而他又是個無法無天的人,隻要看他一眼,你就能明白這一點了。就拿斯台普吞先生的家來說吧,他們家就他一個男子漢,除非塞爾丹重新被關進監獄,否則誰也不會安寧的。”

“我可以向您保證,爵爺,他絕不會闖入別人家的。反正他在這裏再不會騷擾任何人了,我向您保證,亨利爵士,過不了幾天就會安排他去南美。看在上帝的麵上,爵爺,我懇求您不要讓警察知道他還在沼地裏。在那裏他們已經放棄了對他的追捕了,他可以一直安靜地藏到準備好船隻的時候。您若告發了他,那我和我的妻子也得遭殃。我求您了,爵爺,您就保守這個秘密不要告訴警察,好嗎?”

“你怎麼看,華生?”

我聳了聳肩:“如果他能安全地離開這個國家,那就能給納稅人減去一樁負擔呢。”

“但是他會不會在臨走前又害人呢?”

“不會的,爵爺,他不會再這樣瘋下去的,他所需要的一切東西我們都給他準備齊全了。他若再瘋一次,就把自己暴露了。”

“這倒也是,”亨利爵士說道,“好吧,白瑞摩……”

“上帝保佑您,爵爺,我打心眼裏感激您!如果他再被抓住的話,我那可憐的妻子也會活不下去的。”

“華生,咱們這樣做是不是對犯罪分子的慫恿和縱容呢?可是白瑞摩說得那樣誠懇,我覺得我們又不應該檢舉他,算了吧!就這樣吧,白瑞摩,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