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摩一邊誠懇地說著感謝的話一邊轉過身去,可是他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又回轉身來。
“爵爺,您對我們太好了,我會盡我所能來報答您的。我知道一件事,亨利爵士,也許我早就該說出來了,可是這還是在驗屍之後很久我才發現的。這件事隻有我自己一個人知道,這件事和查爾茲爵士的死有關。”
準男爵和我都吃驚地站了起來,“難道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這個我可不知道,爵爺。”
“那你所說的事是什麼呢?”
“我知道他當時站在那門口是為了和一個女人會麵。”
“和女人會麵?他?”
“是的,爵爺。”
“那個女人叫什麼?”
“這個請恕我無法相告,可是,爵爺,我可以告訴您那姓名的字頭,字頭是L。L。”
“你是怎麼知道的,白瑞摩?”
“啊,那天早晨您伯父收到了一封信,亨利爵士。他經常收到很多信件,因為他是個聞名的人物,而且還以心地善良著稱,因此,無論是誰,在發生困難的時候,都喜歡求助於他。可是那天早晨,碰巧隻有那一封信,所以引起了我特別的注意。那信是從庫姆·特雷西地方寄來的,而且是女人的筆跡。”
“細細說來。”
“爵爺,要不是因為我太太的關係,我是決不會想起這件事來的,也許我永遠也想不起來了呢。剛剛幾個禮拜以前,在她清理查爾茲爵士的書房的時候——自他死以後一直都沒碰過呢——在爐格後麵發現了一封燒過的信紙的灰燼。信大部分已經燒焦,碎成小片,隻有信末的一小條還算完整,字跡在黑地上顯得灰白,還可以看得出來。看起來很像是信末的附筆,上麵寫的是:您是一位君子,看完此信務必燒掉,十點鍾時請到柵門那裏去。下麵就是用L。L。這兩個字頭簽的名。”
“那張字條還在嗎?”
“已經不在了,爵爺,我們一動,它就粉碎了。”
“那查爾茲爵士之前有沒有收到過同樣筆跡的信件?”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爵爺,我平時也不注意。隻是因為這封信是單獨寄來的,所以我才上了心。”
“你也不知道L。L。是誰嗎?”
“不知道,爵爺,我知道得並不比您多。可是我想,如果咱們能夠找到那位女士的話,那麼我們就可能會更多地了解一些關於查爾斯茲爵士的死的事。”
“我真想不通,白瑞摩,如此重要的信息你怎麼會秘而不宣呢?”
“不,爵爺,它是在我們的煩惱之後的。還有就是,爵爺,我們兩人都很敬愛查爾茲爵士,我們不能不考慮到他對我們的厚恩。我們認為把這件事兜出來對我們那位可憐的主人並沒有什麼好處,況且這問題還牽連到一位女士,當然就更應該小心行事了。即便是跟我們很要好的人……”
“你覺得這個會有損他的名譽?”
“是的,爵爺,我想這肯定不是件好事。您在內弟的事情上幫了我們很大的忙,您對我們這麼好,我覺得如果我不把這件事的全部情況都告訴您的話,那就太對不住您的這份好心了。”
“你做得很好,白瑞摩,你現在可以走了。”當管事的走了以後,亨利爵士轉身向我問道,“喂,華生,您對這線索有何想法?”
“又是一個疑難問題,弄得人更加莫名其妙、不知所措了。”
“我也覺得,不過隻要咱們能查出L。L。這個人,也許整個問題就會迎刃而解。咱們能得到的線索就是這麼多了,咱們已經知道,有人了解事情的真相,隻要能找到她就好了。您覺得咱們該從哪下手呢?”
“先把全部經過告訴福爾摩斯先生,這樣就能把他一直在尋找的線索提供給他了。如果這樣還不能把他吸引來的話,那才怪呢。”
我立刻回屋給福爾摩斯先生寫了關於今早那次談話的報告。通過他的回信我了解到他最近很忙,因為回信的內容很短,對於我所提供給他的消息也沒有提出什麼意見。顯然他的精神已全部貫注在那封匿名恐嚇信的案件上麵了。不過事情的這種新進展,定會引起他的注意並能恢複他對這個案子的興趣的。如果他現在就在這裏的話該有多好啊。
十月十七日。
今天下了一天雨,雨很大,打得常春藤唰唰作響,房簷水滴答滴答個不停,這使我想起了那個身處荒涼、寒冷而又無遮無蓋的沼地裏的逃犯。可憐的人啊!不管他犯的是什麼罪,他現在所吃的苦頭,也總算贖了他的罪了。我又想起了另一個人——馬車裏的那個麵孔,月亮前麵的那個人影,那個隱蔽的監視者——難道他也暴身於傾盆大雨之中嗎?傍晚時分,我穿上雨衣雨鞋,在濕軟的沼地裏走了很久,大腦在進行無休止的可怕想象,雨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下,風從我的耳旁呼嘯而過。
但願上帝能援助那些流落在大泥潭裏的人吧,因為連堅硬的高地都變成了泥淖了。我終於找到了那黑色的岩崗,就是在這岩崗上,我看到過那個孤獨的監視人,我從它那嵯峨的絕頂,一眼望到周圍沒有任何樹木的陰慘高地。暴風夾雜著大雨,刷過赤褐色的地麵,濃重的青石板似的雲層,低低地懸浮在大地之上,又有綹綹的灰色殘雲,拖在奇形怪狀的山邊。在左側遠處的山溝裏,巴斯克維爾莊園的兩座細長的塔樓,隔著霧氣,半隱半現地矗立在樹林高處。除了那些密布在山坡上的史前期的小房之外,這要算是我所能見到的唯一的人類生活的跡象了。周圍並沒有我那晚看見的那個孤獨的人的蹤影。
我正往回走的時候,摩梯末醫生駕著他那輛雙輪馬車在一條通向遠方的弗歐麥爾農舍的坎坷不平的沼地小路上走著。他一向非常關心我們,幾乎沒有一天不到莊園來看看我們過得好不好。他一再讓我坐他的馬車,所以我就搭他的車回家了。我知道他近來由於那隻小長耳獚犬的失蹤而非常煩惱,那小狗有一次亂跑跑到沼地裏去一直再沒有回來。我盡可能地安慰他,可是我一想起那格林盆泥潭裏的小馬,也就不再幻想他能和他的狗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