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沼地命案(2 / 3)

“也就是說他一直在和咱們作對,在倫敦跟蹤咱們的也是他?”

“我就是這樣破解這個謎的。”

“那個警告一定是他發的囉?”

“正是。”

那個縈繞在我心頭那麼久的、似有似無的一樁可怕罪行終於露出端倪了。

“您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福爾摩斯先生?你怎麼知道那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呢?”

“因為他第一次和你見麵的時候,無意中把自己身世之中真實的一段告訴了你。我敢說,從那以後,他曾不止一次因此而感到後悔。他從前曾在英格蘭北部作過小學校長,就現在來說,再沒有比一個小學校長更容易被人調查清楚的了,通過教育機關就能弄清任何在教育界裏工作過的人。我稍微調查了一下,就弄清了曾有一所小學,在極為惡劣的情況下垮了台,而學校的主人和他的妻子就不知去向了。他們的相貌特征與咱們在這裏所看到的都符合。當我知道了那失蹤的人也同樣熱衷於昆蟲學之後,我才確定了這一點。”

真相漸漸露出了端倪。

“如果斯台普吞小姐就是他的妻子的話,怎麼又會插進來一個勞拉·萊昂絲太太呢?”我問道。

“這也是問題之一,而這個問題你已經探查出來了。你對那位女士的訪問已使情況明朗了許多。我沒有聽說過她和她的丈夫想要離婚。如果她真有離婚的想法,而又把斯台普吞當作未婚男子的話,很顯然她將要嫁的是斯台普吞了。”

“但是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話?”

“那樣的話,她就對我們有用了。當然,我們首先就應該去找她——咱們兩人明天就去。華生,你不認為你離開自己的職責已經太久了嗎?我不是讓你留在亨利爵士旁邊嗎?”

“我還有一個問題,福爾摩斯先生。”我一邊站起來一邊說道,“當然了,你我之間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那您告訴我他這樣做目的何在呢?”

福爾摩斯先生回答的時候,聲調都放低了:“這是謀殺,華生,是件深謀遠慮、殘忍之極的蓄意謀殺。別再問我細節了,正如同他的那麵網圍著亨利爵士一樣,我的網正緊緊地罩住了他,再加上你的協助,他幾乎已經是我的囊中物了。我們所擔心的危險隻剩了一個,就是說不定他可能在我們采取行動之前先行下手。再過一天——最多兩天——我就會把破案的準備工作完成了,在那以前,你得像一個感情深厚的媽媽看守她的生病孩子那樣緊緊地看好你所保護的人。事實證明,你今天是舉動是正確的,但我還是希望你一步也不要離開亨利爵士。聽!”

可怕的尖叫聲——一陣連綿不斷的恐懼與暴怒的喊叫聲打破了沼地上的寂靜。那恐怖的喊聲使我血管裏的血液幾乎都要凝固了。

“噢,天哪!”我喘了起來,“怎麼回事?”

福爾摩斯先生猛地站了起來,靠近小房的門口,雙肩下垂,頭向前方探出,朝黑暗中望去。

“噓!”他輕聲說道,“不要出聲。”

那喊聲大而急切,起初是從黑暗的平原上一個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現在衝進我們耳鼓的聲音,已顯得愈來愈近,愈來愈大,比以前更急迫了。

“在哪邊?”福爾摩斯先生低聲問道。他那樣堅強的人聲音都變得激動了,很明顯他也是深受震驚了,“在哪邊,華生?”

“應該在那邊吧。”我向黑暗之中指去。

“不,在那邊。”

痛苦的喊聲響徹了整個寂靜的夜幕,愈來愈大,也比之前近了很多。混在一起的還有一種新的聲音,是一種深沉的咕咕噥噥,既悅耳而又可怕的聲音,一起一落的,像是大海發出的永無休止的低吟。

“是獵狗!”福爾摩斯先生喊了起來,“來呀,華生!快呀。天哪!看來咱們要來不及了!”

他立即迅速地在沼地上跑了起來,我緊跟在他的後麵。可是,突然間,就在我們的前麵,由那片碎石參差、凹凸不平的地方發出了一聲最後的絕望的慘叫,然後就是模糊而沉重的咕咚一聲。我們站住傾聽著,周圍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這時,福爾摩斯先生像是個神經錯亂的人,他把手按在額上,一麵跺著腳。

“咱們已經輸了,華生。咱們來得太晚了。”

“不,不會,不可能輸的。”

“我怎麼這麼笨,竟然沒采取行動。而你呢,華生,現在該明白放開你應保護的人不管的後果是什麼了吧!天哪!如果不幸的事發生了的話,那我們就不得不報複他了。”

我們在黑暗中向前亂跑,不時地撞在亂石上,勉強地擠過金雀花叢,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上了小山,再順著另一個斜坡衝了下去,一直朝著那可怕的聲音傳來的方向前進。每到高處,福爾摩斯先生都焦急地向四周望一望,可是沼地裏無比黑暗,在荒涼的地麵上沒有一件東西在動。

“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沒有。”

“你聽聽那是什麼聲音?”

一陣低低的呻吟聲傳進了我們的耳鼓,還是在我們的左麵!順著聲音的方向可以看到一片多石的山坡,在那高低不平的地麵上,平攤著一堆黑咕隆咚的、形狀不規則的物體。當我們跑近了它的時候,模糊的輪廓就變得清楚起來了。原來是個趴在地上的人,頭可怕地在身體下麵窩著,身體向裏蜷曲成一團,好像是要翻跟鬥的樣子。他的樣子那樣特別,使我當時都不能相信,剛才聽到的聲音是他靈魂脫殼時發出來的。我們彎身望著的那個人一言不發,動也不動。福爾摩斯先生把他抓住提了起來,一麵驚恐地大叫了一聲。他劃燃了一根火柴,亮光照出了那死人緊攥在一起的手指,也照出了被打破的頭顱骨裏流出來的、慢慢擴大著的一灘可怕的血。借著火光我們還看到了另一件使我們痛心得幾乎要窒息的事——亨利·巴斯克維爾爵士的屍體!

我們誰也沒有忘記他那身特別的、紅色的用蘇格蘭呢製成的衣服——第一次和他見麵時他穿的那身衣服。我們隻清清楚楚地看了一眼,那根火柴閃了閃就滅了,就像是希望離開了我們的靈魂一樣。福爾摩斯先生痛苦地呻吟著,他那蒼白的臉即使是在黑暗中也看得很清楚。

“這個畜生!卑鄙的畜生!”我緊握著雙拳,喊著,“福爾摩斯先生,我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的,都怪我扔下他一個人才會使他遭到這樣的厄運。”

“我的罪過比你還重,華生。為了做好破案前的各項準備工作,我竟把我們的委托人的生死棄而不顧。到目前為止,這是我事業中給我打擊最大的事了。可是我怎麼會知道——我怎麼會知道——他會無視我的警告獨自冒著生命危險跑到沼地裏來呢?”

“那陣呼聲就是他的——我的天哪,那陣叫喚呀!可是竟救不了他!把他置之死地的那隻獵狗在哪裏呢?現在它可能正在亂石之間轉來轉去呢。還有斯台普吞,他會在哪裏呢?他必須對這件事負責。”

“對,他必須負責。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他負責的。伯侄兩人都已被殺死了——一個是看到了那隻他認為是妖魔的畜生就被嚇死了;另一個雖曾飛奔逃避也未能免於死亡。現在咱們得設法證明這人畜之間的關係了。如果不是咱們聽到了那聲音的話,甚至咱們都不會相信那畜生的存在,因為亨利爵士顯然是摔跤跌死的。蒼天在上,不管他有多狡猾,最遲明天我就會讓他落網!”

這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使我們感到懊悔和痛心,因為我們長期的奔波勞碌,竟落得如此結果,這個突然而不可挽回的災難,使我們的心裏感到異常沉重。後來,月亮升起之後,我們爬上了我們可憐的朋友摔倒的那塊山岩的最高處,並由絕頂處向黑暗的沼地裏瞭望。黑暗中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輝,幾裏開外的遠處,在朝著格林盆的那個方向,有一點單獨的黃色火光在閃亮著,隻可能是來自斯台普吞家的那所孤獨的房子。我一邊眺望一邊憤怒地揮舞著拳頭,並狠狠地咒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