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沼地命案(3 / 3)

“咱們為什麼不現在去抓他呢?”

“現在不是時機,再說條件還未成熟,那家夥細心狡猾到了極點。問題不在於我們已經掌握了多少情況,而在於我們能證明些什麼。稍有差錯,就可能讓那惡棍逍遙法外了。”

“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明天要做的事還很多,今天晚上就先給咱們可憐的朋友辦後事吧。”

我們倆向屍體走去,在反射著銀光的石頭上,那黑色的身體能看得很清楚,四肢扭曲的那種痛苦的樣子使我感到心酸,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咱們必須找人幫忙了,福爾摩斯先生!我們倆是無法將他抬回莊園的……”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他大叫了一聲,在屍體旁邊彎下了身。我見狀不禁喊道,“天哪,你瘋了嗎!”福爾摩斯先生跳起舞來,大笑著抓住我的手亂搖。難道這就是我那嚴肅而善於自持的朋友嗎?我一時有點摸不著頭腦。

“胡子!胡子!這人有胡子!”

“有胡子?”

“這不是準男爵——這是……啊,這是我的鄰居——那個逃犯!”

我迅速地將屍體翻了個身,在月亮的照射下那撮翹著的胡須滴答著血。一看他那突出的前額和野獸般地深陷的眼睛就不會弄錯,確實就是那天在燭光照耀中從石頭後麵閃露在我眼前的那張麵孔——逃犯塞爾丹的麵孔。

我突然想起準男爵曾經說過,他把他的舊衣服送給了白瑞摩。白瑞摩把這些衣服轉送了出去,好幫助塞爾丹逃跑,靴子、襯衣、帽子——全都是亨利爵士的。這出悲劇演得是夠慘的,可是根據國家的法律,這個人至少是死得不冤的。我將事情的經過說給了福爾摩斯先生,同時我對上蒼充滿了感激,內心的快樂使我的滿腔熱血都為之沸騰起來了。

“看來這身衣服才是這惡棍死亡的根本,”他說道,“顯然那隻獵狗是先聞了亨利爵士穿用的東西之後,才被放出來進行追蹤的——最可能的就是那隻在旅館裏被偷去的高筒皮鞋——因此這個人才被窮追不舍,直到摔死為止。不過有一點我很難理解:周圍那麼黑塞爾丹怎麼會知道那隻狗在追他呢?”

“聽到聲音了吧。”

“如果隻是聽到狗叫的話,那個殘酷的逃犯是不會如此驚恐的,甚至冒著再度被捕的危險狂呼求救。通過他的喊聲我們可以知道,在他知道有狗在追他以後,他一定拚命地跑了很長的一段路。那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還有件事讓我費解,如果咱們的推斷都是正確的話,這隻狗為什麼……”

“我不想再推測了。”

“為什麼這隻狗偏偏在今晚被放出來了呢?我想那隻狗並不是永遠放在沼地裏隨便跑的。除非斯台普吞知道亨利爵士會到那裏去,否則他是不會把它放出去的。”

“我的疑問比你的還難解答,我覺得你那個疑問很快就可以得到解答了,可是我那問題則可能永遠是個謎。當下的難題是咱們如何處理這個可憐的壞蛋的屍體?咱們總不能把他放在這裏被昆蟲野獸吃掉吧!”

“在報警之前,先把他放進一間小屋去吧。”

“好,咱們倆應該能抬得動他。啊,華生,這是怎麼回事?正是他,真是大膽得出奇!你可不要表現出任何懷疑,不然我的全部計劃就要泡湯了。”

沼地上有一個人正朝我們這邊走來,我隱約看見一點雪茄煙火。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我能看得出來那位生物學家的短小精悍的身材和那輕快得意的腳步。他一看見我們就停住了,隨後又繼續走過來。

“哦,華生醫生,怎麼會是您呢?我怎麼都沒想到在這樣的夜深時分會在沼地裏看到您。噢,我的天,這是怎麼回事?有人受傷了嗎?不——不要告訴我說這就是咱們的朋友——亨利爵士!”他慌忙地從我們的身旁走過去,在那死人的身旁彎下身去。我聽見他猛地吸了一口氣,手中的雪茄也掉在了地上。

“這……這……是誰呀?”他變得結巴起來。

“是塞爾丹,王子鎮逃跑的那個犯人。”

斯台普吞來到我們身旁,麵色蒼白,可是他極力克製住了驚慌和失望的表情。他兩眼死盯著福爾摩斯先生和我。

“天哪!他是怎麼死的?”

“看上去好像是在這些岩石上摔斷了脖子。當我們聽到喊聲的時候,我和我的朋友正在沼地裏散步。”

“我也是聽到了喊聲才跑過來的,我很擔心亨利爵士。”

“為什麼偏偏擔心亨利爵士呢?”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因為我約他了,他卻沒來。因此當我聽到沼地裏的喊聲的時候,就為他的安全大感驚慌。”他的眼光再度從我的臉上忽地轉向福爾摩斯先生,“除了那喊聲之外,您還聽到了什麼聲音沒有?”

“沒有。”福爾摩斯先生說,“您呢?”

“我也沒有。”

“那您這樣問是什麼意思呢?”

“您應該知道這裏的農民們所說的關於那隻鬼怪似的狗和其他故事吧,據說夜間在沼地裏能夠聽得見。當時我正在想,今晚是不是能聽到那聲音呢。”

“除了那逃犯的喊叫聲我什麼也沒聽到。”我說道。

“你們覺得這家夥是如何死的呢?”

“在我看來,那些警察和長期在外露宿的生活已經把他逼得發瘋了。他一定是因為曾經瘋狂地在沼地裏奔跑,而不小心跌了一跤,不幸摔斷脖子而亡。”

“這個說法聽起來最合理不過了,”斯台普吞說道,他還歎了一口氣。據此判斷,他應該是放心了,“您覺得如何,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我的朋友欠身還了禮。

“您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他說道。

“自從華生醫生來這裏以後,人們就知道您也會來的。不過您倒趕上了看這一出悲劇啊。”

“的確如此,我相信我的朋友說的是實情。明天我就要帶著一抹不快的回憶回倫敦去了。”

“哦,您明天就回嗎?”

“目前是這樣打算的。”

“我希望您的這次來訪,能將我們大惑不解的事情弄出些端倪來。”

福爾摩斯先生聳了聳肩:“好多事不是我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負責調查工作的人需要的是事實而不是傳說和謠言。這個案子謎太多,處理起來很棘手。”

我的朋友以他那最誠懇和最漫不經心的神態講著。斯台普吞還是死盯著看他,然後他又轉向我。

“我原本打算把這可憐的家夥搬到我家去,但是我妹妹看到他一定會很害怕的,因此我覺得還是不要這樣做的好。不過我覺得還是用什麼東西把他的頭遮住比較好,然後明天早上再想辦法處理掉。”

我們就按照斯台普吞說的做了。福爾摩斯先生和我謝絕了斯台普吞好意的邀請,就向巴斯克維爾莊園走去了,剩下了生物學家獨自走了回去。我們回頭望望,看到那背影還在廣闊的沼地上緩慢地向遠方移動。他的身後,白花花的山坡上有一個黑點,那標記著那個逃犯就躺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