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風歌當天就跟著雲仙離開了朱雀聖殿。他本沒有帶多少東西,來得匆忙,隻是多支取了銀兩帶在身邊。
他走時,沒有什麼別的人相送,幽蘭在自己的殿所中,羅衣陪伴著幽蘭,其餘的人,一個也不認識。
姬流雲淡淡地說,要送那個人走,是很容易的事。送到中原,送到王城都可以,隻不過答應了的事如果反悔,依朱雀教的慣例是要喂蛇吃了的。
幽蘭略笑,不會反悔。又說,這鑲金邊的杯子,總有些膈應人。
姬流雲於是命人把金邊拆下來,拆壞了,婢女喂了蛇,又派人去丹海城采買最為名貴的中原茶具。
姬流雲今年五十掛零了,容顏還如青春少年一般,鼻梁秀挺、眉眼如畫。他和幽蘭站在一起,除了衣著昭示著兩人的身份外,幾乎分不出哪一個更為年輕一些。
這模樣像極了鶴雪,總叫人產生錯覺。姬流雲邀請幽蘭到殿外坐著喝酒,幽蘭沒有抗拒,還是像往常一樣,挑剔著朱雀聖殿中的食物、床鋪、擺設,和零碎的一些東西。姬流雲總是不動聲色地,命侍者一一去操辦,換的換、拆的拆、喂蛇的喂蛇,如是,也有半年了。
幽蘭倚在大殿白色的門柱邊,銜著酒杯,讓酒漿慢慢地流進嘴裏:“教主,你獲得永生之後,想做些什麼呢?”
姬流雲望著他,意味不明地笑笑:“世俗禮教不讓我做的事。”
幽蘭輕笑起來,目光流動,用眼角瞥著他:“我沒有心緒做那種事,教主要是有興趣,去找你後殿裏那些閹人吧。”
姬流雲道:“你幾時有過心緒?”
幽蘭眼角掠過寒意,手臂不自覺地警備起來:“別碰我。不準你再碰我。”
姬流雲道:“有一次,也就夠了。你很精明,見多識廣,但你聽說那個人要來,就自亂了陣腳,如此拙劣的下藥手段,竟然看不出來。不過,我也乏了,隻此一次。你可以放心。”
幽蘭盯著他,並沒有動作。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還在疼痛,一坐下去,幾乎站不起來。他沒有力氣,也沒有勝算。
姬流雲提著杯,懶散地站起來,回往大殿中去了。
一天之後,羅衣跑進幽蘭居住的殿所中,往後院平台找到了他。幽蘭正失魂落魄地坐著,手撫著一具製作未競的棺木,聽到了腳步聲也不回頭。
“公子。”
幽蘭厭煩地道:“又是聖使麼?告訴他們耐心等著。”
羅衣說不是。
羅衣道,任先生所乘的車駕還沒走出百裏就遇到了一夥馬匪。護送的兩個使者寡不敵眾被殺了,任先生也受了重傷,正在丹海城裏救治,生死不知。
幽蘭驀然站起身:“什麼?”說著就要往外走。
羅衣急忙阻攔,幾乎要抱住他:“公子,我覺得這事很蹊蹺,您先聽我說一句。”
幽蘭看著她。
羅衣道,朱雀聖殿百裏之內也是丹海城的勢力範圍,那裏幾乎清一色的是朱雀教教徒,就算有馬匪,難道敢殺朱雀教的使者?又再者,使者身有武功,如果她們戰死了,任先生不可能還有命在,卻留下那一條命,必有所圖。
所以,那必然不是馬匪,而是朱雀教自己的人。也就是,最後送人出聖殿,又很晚才重新出現的雲仙。
幽蘭胸膛起伏著,拚命控製著自己才冷靜下來,羅衣於是放開他。
幽蘭道:“那麼,該怎麼辦?”
羅衣挽住他的手臂,輕柔地安撫著:“您別急,任先生是完全不會武功的人,如果不是存心留他的命,不會等到被人發現送進丹海城。您且等等,那個人很快就會找過來的。”
幽蘭覺得,這次帶了羅衣在身邊還是對的。羅衣遇事比寒煙冷靜一些,隻這片刻就想了這麼多,若是他自己,該是直接衝到丹海城去了。
一刻之後,人果然找來了。雲仙對任風歌在丹海城的地盤遇害表示遺憾,並表示教主已經同意把屍體帶回朱雀聖殿,作為起死回生的範本之一。
但接著,雲仙把身後的侍女遣到殿所外,用極低的聲音道:“那個人沒有死,但是你絕不可讓教主發現,不然我和你心愛的人都得被處死。我會另找一具屍體代替他。”
“為什麼?”幽蘭直接地把質疑寫在了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