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迷穀(1 / 2)

南下行船五日,任風歌終於暫時撇開一切事務,隻在艙中陪伴著幽蘭,撫琴為樂,提筆寫些詩句,吃好吃的,或吃飽喝足了,一起坐在厚厚的地氈上感受著江水起伏。

冬季時,許多越冬的候鳥在江畔棲息,遙望過去是沙鷗點點,流星般劃過。因為天冷,在船舷上看一小會兒就得進去,抿一杯酒,說幾句話,在一處溫柔鄉中休憩。

任風歌道:“我又被你拐跑了,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我總是被你一拐就跑的。”

幽蘭悠然扶著硯台磨墨:“我可從沒強過你,你要是想洗,現在跳下去也來得及。”

任風歌嗬嗬笑著,來不及了。

哪裏還來得及呢?眼睛一閉就拐過千裏地去了,給那須彌香一熏,還果真挺受用的,精力都旺盛不少。

幽蘭寫的,乃是一個“妁”字。妁者,媒也,任風歌瞧著,道:“你想給誰做媒呢?”

幽蘭略笑,說隻是練練字,快三個月不提筆,手還有點拿不穩。任風歌便讓他寫著,握住他的右手,放慢了磨筆鋒。

船行到第三日上就開始下大雪,下船後仍是改乘馬車,最後兩日行程上,孤月替幽蘭安排好一切瑣事,先一乘快馬冒雪趕去洞石之天報信。

任風歌覺得這樣太辛苦姑娘家,幽蘭卻笑道:“那三個老家夥,不通知一聲突然去了,收拾屋子也能收拾上一整天。”

三個老家夥,是洞石之天的守護者,所居洞石草堂,三位諢名是,一壺秋、半榻蔭、清風眠。

從未聽過,但頗有趣,任風歌再問時,幽蘭開始笑而不答,那笑容有點詭異,總覺得是到後一開門擺口油鍋,直接下鍋吃了的意思。

幽蘭一路就這麼詭異笑著,到了蜀中往就近的順慶府休整一日,更往群山深處驅車而行。走了一天多,就在下到一處山穀的穀口時,忽而一陣暖風化人般拂麵而來,似洞天石扉,訇然中開,半裏外是枯枝殘雪,此地竟而樹木蔥翠、潮濕溫暖,直可以將披風貂裘等禦寒之物盡皆除去。

幽蘭放緩了馬韁,明明是最後一程了,卻反而有些心神不定。

幽蘭道:“你跟我來這一趟,果真不會後悔麼?”

任風歌不明其意,但還是答道:“當然。隻要你不把我剁碎吃了,也別閹了。”

幽蘭嘴角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像蝴蝶輕輕揚翼,一緊韁繩,半個時辰後駛入山穀深處,見三座竹樓建於一處淺潭邊,四麵溪流環繞,蜿蜒生姿,綠葉如蓋之中,便是洞石草堂。

經年累月在這裏看護林木,需要很好的耐性,也需要不錯的同伴。三位老人家正在裏外忙著,聽聞是少主人來了,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擠出門來相迎。

說是擠的,其實三人都不胖,就是非要爭著第一個出門,把竹樓的門框撞得嘎吱響。三個人三種裝扮,老書生一壺秋、老和尚半塌蔭、老道士清風眠。

老書生說,少主人又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必然又有差遣。

老和尚說,一年到頭就一樁事,你還要抱怨,罪過罪過。

老道士說,百年清風,一陣就吹過,吃了一百年的幹飯空餉,做起事來還要互相推脫。

當真是,甚有意思。

孤月是最後出來的,見了幽蘭,稟報事已辦妥。任風歌正與三位老人家應付間,孤月過來把話頭岔過去,隨便撥弄兩下,三人又夾纏在一起爭辯開。孤月轉頭向任風歌道:“先生請進去看一看,若有不滿意的地方,稍後再作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