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念(2 / 3)

“你知道什麼……”幽蘭的聲音終於開始軟了下來。但就在這時,任風歌手指輕巧地一撚,揭下了他的麵罩。

一片寂靜。

幽蘭忽而直視住他的雙眼,一分一毫的神情,映入眼中。

任風歌輕按他後頸,去吻住那布滿創痕的嘴唇,吻得很長,輕柔的貼觸無比纏綿,舌尖一點,絞纏入唇舌。

不是裝的,這樣的舉動,隻是發自內心。

但隨即,幽蘭按住他氣脈的手指動了一動,任風歌的頭便無力地仰了下去。

任風歌想,幽蘭是不會殺他的,但又想,也未必。

幽蘭可以救他,也可以殺他,這是兩回事。

隱居迷穀的醫者,一個多月在玉鸞峰為卸任的太息公子精心醫治,但地獄火的灼傷並非那麼容易就痊愈,不是皮開肉綻,而是內腑重創,從肌膚之下破潰上來,唯有用嚴實的麵罩和衣裳遮掩住,慢慢地調治。

起初的幾天,因為毒火蔓延五髒六腑,那情形總讓人覺得幽蘭是不可能活下來的。連喝一口水都會嘔血,更不要提身心俱創帶來的傷害。

當天夜裏,任風歌聽從安排,跟隨著名義上的妻子寒煙搬回了太息峰。他可以偶爾見到幽蘭,盡管隔著帳幔屏風,但他也能和幽蘭安靜地說上幾句話了。

在最最脆弱的時候,那個漫長溫柔的親吻,似乎略微撫慰了幽蘭的心緒,他仍然不想長久麵對任風歌,仍然心境寥落,可已不會太過消沉。

他需要任風歌,不會命人去喚,卻不拒絕敲門。不會走出帳幔,但也不讓那人走,就算隻是無話默坐。

從來沒有用這樣的方式相處過,彼此都在摸索。很有些矛盾似的。

任風歌說:“你為什麼要躺在我的洞房裏呢?我原本打算,一步也不靠近那張床榻了。”

幽蘭的聲音在帳幔裏,顯得格外有些低而輕緩:“寒煙也不想和你洞房,你以為你自己很有魅力麼……不過,我倒想知道你會不會脫她的衣服。”

任風歌一時無語。

“我自然是沒有魅力的,也隻有某些人才能看得上我。”

幽蘭沒有答話。

任風歌道:“別擔心,就算你再不願意見我了,我也會在這裏等你。”

良久,幽蘭輕聲歎了口氣。

任風歌想,幽蘭總是這樣敏感多疑的,仿佛總認為他在下一個瞬間就會變心而去。但想到鶴雪,想到那些聽著就很詭異的事,他覺得也許幽蘭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安心。沒有正常的兄弟之情,沒有父母關愛,少人注目,沒有人寄托希望於他,甚至每個人一轉身,他就懷疑那人在說他的壞話。

任風歌望著床幔中朦朧靠坐的人影,心裏難過起來。

一連十多天,不管是換藥還是喝水吃東西,但凡需要揭開帳幔的時候,幽蘭都會避到內中密室。任風歌也不反對,這種時候,他不想強迫幽蘭做任何事。

終於尋到那麼一天,任風歌說清夜裏彈琴給幽蘭聽,日落之後抱琴而來。這天的夜空完全看不到月光,棹燈都讓羅衣先去滅掉了,屋裏也熄滅燭火,隻餘琴聲。

幽蘭靜靜地聽著,勻淨的呼吸隱約可聞。

任風歌彈完一曲,邀他下來一同喝茶。

幽蘭道:“黑燈瞎火的,怎麼喝茶?”

任風歌略笑:“黑燈瞎火的,最是喝茶聽琴的好時候。來吧,我看不見你。”

許久,幽蘭輕聲道:“我並不是……怕你看見。”

“那就到我身邊來,或者,我來你這裏。”

幽蘭猶豫了一下,終於慢慢起身下床。任風歌過去接他,聽音辨位,握住那戴著蠶絲手套的手。

他這耳音的功夫,可算是一手絕活。

茶是斟好的,卻沒有喝。幽蘭走下地來,被帶到軟榻前,任風歌很輕地拉著他的手,黑暗中,兩人坐在一起。

幽蘭身上還是有藥膏味,胸腹間那處很深的傷口並沒有痊愈,但他從不肯給任風歌看,那件柔軟半舊的紫白寢衣脖頸袖口都是扣上的。

幽蘭聽到一聲蓋碗與茶杯碰撞的聲音,聽到任風歌讓他張嘴,一彈指之後,自己的唇就被那人吻住了。

柔軟微涼,口腔內卻是火熱的,任風歌輕聲對他說:“這茶好麼?”

幽蘭的臉騰的發熱起來:“你真是……越來越不要臉。”

任風歌略笑:“你也不要你的臉了,我還要臉做什麼?若是要臉,這輩子就得一個人過。我從前娶妻時也是不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