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夜時分時,全營地的人都聽到獅子的吼聲和女人的尖叫聲。馬夫和工人陸續拿著燈籠,從各自的帳篷裏出來,舉燈一照,看見一幕可怕的景象。朗德爾趴在離籠子一米多遠的地方,後腦塌陷,上麵有深深的爪痕。籠門已打開,郎德爾太太仰臥在門外,獅子蹲在她身上吼叫著。她的臉被撕扯得血肉模糊,誰也沒想到她還能活下來。但獅子究竟是怎麼出來的卻一直是個不解的謎。在證據中唯一值得深思的一點是那女人被抬回臥室後,在昏迷中總是喊膽小鬼!膽小鬼!,一直到半年以後,她的身體才逐漸恢複,判斷的結論理所當然就是事故性死亡。”
“難道還有其他的可能嗎?”我問。
“其中有那麼一兩點情況使伯克郡年輕的警察埃德蒙頗費為不解。我是從與他交談中了解這件事兒。”
“就是一個瘦瘦的、頭發發黃的人嗎?”
“正是,我就知道你會記起來。”
“他有什麼擔心的?”
“根本無法想像出事件發生的全部過程。獅子被放了出來,向前躍了五六步,到郎德爾麵前,但獅子把他撲倒。然後,它不再繼續向前,反而轉身奔向女主人,並把籠邊的她撲倒,咬傷了她的臉。她在昏迷中的叫喊好像是說她丈夫背叛了她,而那時她知道他根本無法幫助她,這不是破綻嗎?”
“還有一點疑點,就在獅子吼和女人叫的同時,還出現了一個男人恐怖的叫聲。”
“也許是郎德爾的。”
“他當時頭骨已經那樣了,還叫得出聲嗎?至少有兩個證人證實有男人的叫喊聲混雜在女人的尖叫聲中。”
“我想當時大概全營地的人都在大聲叫喊。其他疑點我倒是有一種看法。”
“說說看。”
“他們本是一同去喂食的,當獅子衝出來時,他們與籠子的距離有10米遠。對於那女人來說,此時籠子是她唯一可以避難的地方,於是她奔向籠子,快要跑到門口時,獅子跳過去把她撲倒。她恨丈夫臨陣逃脫而刺激得獅子更加狂暴,如果他們和獅子直接相對,也許會嚇退它。所以以她喊膽小鬼!”
“不錯,華生!但有一處漏洞。”
“什麼漏洞?”
“獅子怎麼會出來呢?”
“也許是仇人給放出來的?”
“獅子平時跟他們一直嬉戲,跟他們在籠內表演雜技,怎麼會咬人呢?”
“也許那個仇人故意激怒了獅子。”
福爾摩斯沉思起來,有幾分鍾沉默。
“剛才客人說的郎德爾太太夜裏喊魔鬼,這魔鬼指誰?但是不管怎樣,事實未水落石出前咱們也隻是猜測而已。”
當我們的馬車停在麥利婁太太家前麵時,她一再囑咐我們千萬不要過多說什麼或做什麼使她失去這位房客。我們答應了她,然後被引進了神秘房客的房間。
這間房子很沉悶、有些黴味,顯然通風不良,古怪的命運使這個女人已從一個慣於把動物關在籠子裏的人變成一個把自己關在籠子裏的動物了。她在陰暗屋角裏的一張破沙發上坐著,頭上戴著一個不長的深顏色厚麵紗,露出飽滿的嘴唇和圓潤的下頜。可以想像得出,她當年必是一位風姿綽約、美豔絕倫的女人。
“福爾摩斯先生,我知道你會來的。”
“是的,太太,不過我不明白你為何認為我會對你的情況感興趣呢?”
“我身體康複以後,當地偵探埃德蒙先生曾說過我沒有講實話。”
“一般來說,講實話是最聰明的,但是你為什麼對他說謊呢?”
“因為另一個人的命運與我的話密切相關,我雖然明明知道他的存在沒有價值,但還是不願毀了他。”
“現在這個障礙消除了嗎?”
“是的,他已經死了。”
“那你為什麼不把一切都告訴警官呢?”
“因為有另一個人需要照顧,這個人就是我自己。我受不了法庭審訊所帶來的流言蜚語。我日子不多了,但我要死個清靜。我死之前,我有一個心願想了結,就是把我的可怕經曆告訴一個頭腦清醒的人,這樣我就選中了先生你。”
“太太,你太看重我了,我也肩負著社會責任,不能保證聽完你的故事後一定不會報警。”
“我同意你的想法,福爾摩斯先生。不管你怎樣利用我的悲劇,但事情說出來我就安心了。”
“我們很願意聽你講。”
那婦人站起來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男人的照片。他顯然是一個職業的雜技演員,身材健美,粗壯的雙臂交叉在凸起的胸肌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