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有人打圓場說:“你們別自責,別爭論啦。你不看,人家站在那裏怡然自得、悠閑自在地看電視哩,還好像懂得個中緣由似地濤濤自樂哩。你們再懊惱也沒用的喲。”
我聽到他們指桑罵槐地叨咕,忍不住頂撞說:“你們都懂得看電視,我為什麼不能與你們一起看呀?難道說看電視也有貧富貴賤之分嗎?真是的,狗眼看人低!”
“你看,你看,你看吧,大家都騰開讓你一個人看個夠吧。好像你能看出個子醜寅卯來似地?”
“你問我能看出個子醜寅卯來。難道說你能看出什麼名堂啦?我不管怎麼地還能對一部《西遊記》的長篇小說倒背如流哩。你們能做到嗎?”
有人氣哼哼地問:“你精通《西遊記》是嗎?那我問你,西梁女國國主長得那麼漂亮,她為什麼偏偏要托國之富招贅唐僧為國王呢?”
我理直氣壯地回答:“因為西梁女國沒男人嘛,物以稀為貴唄。”
“就這麼簡單嗎?”
“當然嘍。”
“那你還站在這裏作甚呢?還不趕快到西梁女國去招贅女王當國王呀?正好唐僧不願意留下,你去頂替唄。”
“咳,路途遙遠,我沒有盤纏去不了喲!”
“哼,不知羞恥,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眼紅唐僧受到西梁女王的青睞,莫非你這樣的窮鬼也敢覬覦西梁女王的芳容嗎?”
我反譏說:“剛才是你說要讓我去西梁女國招贅國王的諾,我可從來沒主動說過這樣的話呀。”
“什麼你說我說,你不是說對《西遊記》倒背如流嗎?”
“咋啦,難道說隻允許你想入非非,而不允許我有現實人生嗎?”
“呸!你有這樣的命運和福氣嗎?還說什麼想入非非與現實人生嘞。”
“嘻嘻,那倒說不定,乞丐也能當皇帝嘛。”我昂著頭顯得很自信,“說不定唐僧不肯招贅留下來當國王,而我正好時來運轉,西梁女王隻好把我湊合著給留下來哩。”
有人撲哧一聲笑了,用睥睨的眼神瞧看著我,風趣地說:“你還是撒泡尿照照自己吧,看自己到底是長得什麼模樣吧。”
“咋啦,我的相貌那麼醜陋嗎?常言道‘人靠衣衫馬靠鞍’,穿上一套新服裝,就能改變人的外貌諾。”
“你做夢娶媳婦去吧,身體臭的這個樣子,也想娶西梁女國國主呀?真是月亮被天狗叼走嘍,天底下一派黑呼呼嘍!”
隨即有人接茬:“就是月亮被天狗叼走了,哪怕是天黑得什麼都看不見的話,還能聞到臭烘烘的氣味哩,哦喲,這裏為什麼這麼臭喲!”
接著有人插嘴:“我看他簡直是異想天開、騰雲駕霧,到天庭去招贅為玉皇大帝的乘龍快婿更好喲!”
旁邊又有人插嘴:“做人吧,就是不懂得掂量掂量自己不好,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是什麼樣的命運,簡直是異想天開演繹出一部新的《西遊記》嘍。”
“你說人也是,不懂得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人都那麼容易想入非非創作一部新西遊的嗎?討飯的窮鬼真的能娶上七仙女嗎?”
“咋不能?你們如果沒聽說過乞丐能當皇帝的話,總不可能也沒聽說過《董永遇仙》吧?”我與他們辯駁,“做人吧,別專門在門縫裏邊看人把人給看扁啦,別看我現在運道不佳到處顛沛流離、觸礁碰壁。假如有朝一日時來運轉的話,肯定會翻身奮起、青雲直上、飛黃騰達的嘞!”
“哦喲,大家聽,大家看,有誰見過像他這樣臭烘烘的乞丐皇帝的呀?”旁邊有人不屑一顧,好像帶著幸災樂禍的口氣說,“大家快點過來看乞丐皇帝呀!”
馬上有人接茬:“說他乞丐還算是好聽一點,聽他的誇誇其談,恐怕是臭烘烘的瘋子哩。人世間有誰見過這樣的人能當上皇帝的嗎?哈呸!還想娶七仙女當媳婦哩,亂彈琴,簡直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
“咋沒有?”我繼續爭論,“明太祖皇帝不是乞丐出身嗎?他可是大明朝第一代始祖明君嘞。董永不是給人當長工的嗎?他照樣能娶上七仙女嘞。”
“哦喲,明太祖皇帝也像你一樣邋遢髒兮兮臭烘烘的樣子嗎?董永也像你一樣瘋瘋癲癲、不自量力的樣子嗎?”
“髒兮兮、臭烘烘咋啦?”我再一次爭辯,“遇水幹淨,隻要用水一衝洗就幹淨嘍。邋遢不就是一套服裝的區區小事嘛,這些都是一些表麵現象嘛,好解決得很嘞,隻要我清洗一番換上新裝,不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外貌嘛。”
“那你回去梳洗幹淨呀,換上新裝再出來呀。切莫像《皇帝新裝》一樣光身子出來丟人現眼喲!這樣渾身散發著臭烘烘的氣味,還在這裏湊啥熱鬧呢?”
“不就是一套服裝嘛,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呀?恐怕有的人腹內空虛、胸無點墨,才是最讓人遺憾的睜眼瞎嘞。別看我現在瘋瘋癲癲的,我不是吹,我可以說是滿腹經綸、腹中裝滿墨水,甚至能與乞丐皇帝相提並論嘞。”
“大家快過來看當朝的乞丐皇帝呀。”有人高聲地起哄,“鄉親們,大家騰開一點吧,滿腹經綸、腹中裝滿墨水的乞丐皇帝來嘍!”
又有人接著尋開心:“什麼乞丐皇帝?他說自己是當代的董永嘞。哈呸!”說著,嘩的一下躲得更遠,場地上再也沒人跟我說話啦。
這樣一來,反而讓我覺得更加悠閑自在,一個人樂悠悠地看著劇情裏的每個細節,還指手畫腳催促著電視劇裏的唐僧並高聲對他叫喚:“喂,別一寵心,別去西天取經呀,趕快留下來吧,多麼美麗的西梁女國國主呀,多麼美好的一段姻緣呀,我羨慕你有豔福喲!而我沒有這樣的福氣喲!”
我一邊說著,一邊聽著電視音響裏傳來的優雅婉轉情意綿綿的歌聲:
快樂就在今宵,快樂就在今宵……
看著西梁女國國主含情脈脈地瞅看唐僧的一舉一動,聽到一曲曲柔情萬分的動聽歌詞,腦海中驟然有一股萬縷情思,連連歎息:“咳,人與人的命運就是不一樣喲,更無法作對比喲,為什麼不把我出生在那個年代呢?為什麼我就沒有這樣的一段美好姻緣和豔福呢?真是命也,運也,時也!”
上麵這一番,有一首《如夢令》是這樣描述的:
常記少年窮苦,
快樂不思歸處。
鬧市亮眼光,
驚駭見聞無度。
財路,
財路,
越聚越多豪富。
1.想入非非(中)
道人托夢
《西遊記》劇情裏的西梁女國一幕播放完畢了,我一副沮喪窘態的樣子,低垂著腦袋在大街上毫無目的、悠閑自在地遊逛,顛顛簸簸地走著,走著。
夜深了,做生意的人們全部打烊了,萬籟俱寂,燈火闌珊,我雙手抱胸蜷曲著身子鑽在一家房簷底下旮旯處的稻草堆裏迷迷糊糊地安歇睡覺。
時間不知是過去多久,更無法說是深夜哪個時辰,隻知道夜幕沉沉,周遭一派靜謐,甚至連貓和犬的吠叫聲也聽不到了。
恍恍惚惚間,街道上飄飄然走過來一位道人,一雙閃亮的眼神慈祥地瞅看著我,窸窣地說:“哦喲,大明萬曆年間的駙馬爺在此落榻安息哩。”
我雖然迷迷糊糊仿佛進入夢鄉,但頭腦仍然是清醒的,耳朵照樣是靈敏的,警覺地聽著周遭的動靜,道人的聲音雖然很低,傳到我的耳際還是那麼的清晰。我興奮地雀躍而起,睜開亮晶晶的雙眸問:“神道,適才是您在說話嗎?”
道人說:“是呀。”
“神道說誰是大明萬曆年間的駙馬爺呢?”
“貧道說的就是你嘛,儒生將來就是大明萬曆年間的駙馬爺諾。”道人的態度顯得很嚴肅,“怎麼,儒生是否不相信貧道所說的話呀?”
“雖然不懷疑,但也難以置信嘛。”我越發駭然:“鄙人四處被管家追殺逃難到這裏,已經遠離他鄉好幾年嘍,窮困潦倒、衣衫襤褸、甚至連衣食住行都猶如天上浮雲呀!”
“富貴乃是命中注定的嘛。”
“晚生衰敗如此,還有得到翻身出頭之日嗎?”
“哈哈哈,不要心急嘛。世間萬物都有其必然的歸屬的嘛,做人也都有一個自然定數的嘛,月盈則缺,水滿則溢,富久則變,窮極泰來,皆有天意安排的喲。”
“窘儒愚鈍,叩請神道開導,指點迷津,詳明事實吧?”
“儒生不必過謙,你長得可是一幅大富大貴的命相哩。”
我慌忙雙膝跪地祈求曰:“懇求神道將窮儒引上大道,讓窮儒翻身隨之飛黃騰達吧。”
“莫急,貧道剛才已經說過月盈則缺,水滿則溢,貧窮富貴皆有定數的喲。好像你天生富貴,而命中當有此一劫難的道理是一樣的。”
“乞求神道詳明,晚生願聞其詳。”我撲通一聲雙腿跪地。
“儒生快快請起!眼下正是大明萬曆年間的新科考試在即,儒生飽讀詩書為何不即刻啟程奔赴京城考試呢?”道人說,“倘若你現在不抓緊動身起程趕考的話,縱然是才高八鬥、滿腹經綸,恐怕也無人問津諾。”
“是嗎?”
“就是。抓緊,抓緊,再不啟程速去趕考的話,今科科舉考試恐怕馬上就要被耽誤過去嘍!”
“窘儒身無分文,如何赴京趕考呢?”我再次向道人叩拜。“懇請神道開恩,祈求幫助窘儒指點迷津,雲恩刻骨銘心、永記心中矣!”
“儒生不必多禮,儒生進入仕途後,咱倆日後必定還有相見之日的諾。”
“是嗎,那窘儒唯有祈求神道開恩提攜嘍!”
“儒生不必拘禮,貧道送你一本天書,隻要你用功閱讀。更主要是你現在必須起程進京應試,切莫延誤。隻要你一路上將天書背誦得滾瓜爛熟,科舉之日必定能高中頭名狀元。”
“是真的嗎?”
“真的。七分才能,三分機遇。務必抓住時機,切勿耽誤。切記,切記!”道人雋雋地說著,順手將一本天書遞到我的手上。還說:“但願後會有期。”
我駭訝跪接,細細地追問:“神道適才說鄙人是萬曆年間的駙馬爺到底是什麼意思呀?懇求前輩為晚生撥開霧瘴、道明緣由吧。”
道人笑曰:“天機不可泄露,各人自有定數。隻要儒生按照貧道適才說的那番話去做就是嘍。”說著,既要離去。還回頭再三吩咐:“必須記住,高中頭名狀元並成為當朝駙馬之日,切莫忘記天下窮苦的芸芸眾生矣。務必做個清官,愛護黎民百姓。謹之,慎之!”
我唯唯諾諾又一次慌忙跪地叩拜,誠懇乞求:“神道莫走,請神道再為晚生道明玄機吧,接下來,晚生要如何行事才是妥當呢?”
“儒生隻要按照貧道適才說的話去做就是嘍。”道人手揮拂塵樂嗬嗬地說,“日後儒生成為當朝駙馬飛黃騰達之日,在江南賑災治療怪病之時,貧道與駙馬有相晤之機矣。”
“神道請留步,千萬莫走。”我再次高聲呼喚。“請問神道於何處修行?乞求為晚生留下道號和訪尊地址。鄙人有朝一日真的能高中狀元的話,定當登堂造訪矣。”
“非也,登堂造訪未必也。貧道於終南山腳下之道觀中修行,法號乃空空道人是也。儒生必須急速動身起程進京趕考,切莫耽誤考期。切記,切記!”一陣聲音過後,倏爾不見……
有一首《如夢令》專道當時的奇妙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