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玉
那天到省城出差,正與一商家因業務爭得麵紅耳赤時,手機響了。氣惱地瞥一眼,一看是母親打來的,心裏瞬間“咯噔”一下,趕忙接了。電話那邊,母親低沉著聲音說:“玲兒,你好嗎?”
心裏倏然充斥著一種不祥的燥熱,有些慌亂地問:“媽,你怎麼了?”
媽媽沉吟片刻,說:“沒什麼,就是想你,知道你好就行了。”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我傻子似的舉著電話呆在了那裏,一時間竟忘了身在何處,淚水撲簌簌直往下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朋友滿臉疑惑地看著我,唯唯諾諾地問:“你怎麼了?”
我什麼都沒說,轉身就朝車站奔去。
坐在末班車上,透過車窗凝望著匆匆掠過的風景,心中溢滿了悵然若失的蒼涼。恍惚中我感覺自己是一隻隨風而飄的風箏,我在高遠的天上飛呀飛,母親在低矮的院落裏望呀望,微風輕輕吹拂著她花白的頭發,蒼老的容顏在幾綹蓬亂的華發裏若隱若現。她顫巍巍站在那兒,手裏除了手杖再也沒了什麼,那根放飛的線繩兒早已掙脫了她的掌心。
曾幾何時,母親的形象已不再有那種牽腸掛肚的清晰,感情世界裏留給她的空間太小太小,以至於小到了無法容納她的一縷縷白發、一道道皺褶。在塵世的喧囂中我得到了內心的虛榮與物質的滿足,可不知不覺中我失去了感知真情的敏感嗅覺,變得漠然而遲鈍了。呆僵的浮躁中我在不知不覺中淡化著一份真情,消磨著一份細膩。隻是在偶然的瞬間,特定的心情及特定的環境迫使自己突然站定,站在親情的邊緣稍事眷戀?那是夜闌人靜的孤身午夜,在似夢非夢的迷離中偶爾閃過的一份揪心的惦念;那是創傷挫折後的寂寥黃昏,在隱隱的痛楚裏輕輕劃過的一片慈愛的撫慰?
匆匆踏進母親低矮的小屋,未及撲打滿身的征塵,我便急切地奔向母親。果然是我預感的那樣,此時母親正躺在床上,麵無血色,頭發蓬蒿般淩亂,病魔已把她折磨得枯槁憔悴。一把攥起母親幹瘦如柴的手,緊緊貼在胸前。抬起頭,凝視著她疲憊中溢滿喜悅的雙眼,我竟不由自主地潸然淚下。淚水穿過滾燙的麵頰紛紛滴落,滴落在母親幹瘦的手上,我感覺到母親的手在微微地抖個不停。
母親慘淡地笑笑,有氣無力地說:“傻孩子,娘好好的呢,隻是想聽聽你的聲音,把你嚇著了吧?”
我極力克製著,幾乎要放聲大哭起來。強忍了半天,才哽咽著說:“娘——都是——女兒不好——女兒不該這麼長時間不回來看您。”說完就抽抽地哭起來。
母親說了一句“娘知道你忙”,就再也沒話,深陷的眼睛裏閃著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