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02(2 / 3)

“這便十七年了……看看我們都過得是什麼日子。”淡漠的總結。

“愷撒……”

愷撒輕輕一歎,卻在他的朋友關注的眼神落在他麵容之上時轉過了頭,“看,安塞爾,我們似乎很受女士們歡迎!看那群瘋狂的女孩,看到了嗎?噢,不,你最好別再看過去了,那位頭飾奇怪的丫頭我擔心她快暈倒了!”

喧鬧的平民被隔離在禦林軍所設的路障外,艦隊即將接近帝都的核心,空氣漸漸變得莊嚴而安靜。寒風與降雪被阻擋在人工天幕之上,巍峨龐大的宮殿群的輪廓越來越清晰。陸地接引艦勻速行進,兩旁風光不斷變化:金碧輝煌的大小宮殿,光滑如鏡的寬闊禦道,絢爛如春的工整園林,巴洛克風格的對稱式長廊,一切都顯出僅屬於皇家的不計代價的奢華品味。

皇太子和塞倫斯大公徑自入宮謁見了恩格拉拉裏克三世皇帝陛下和安德拉伴妃殿下。應大公所請,宮廷隻舉行了低調的會見儀式。皇帝對兩位帝國軍人表示了慰問,尤其對大公多年戍守國境的功績進行了嘉獎,同時,對大公痛失愛妻的遭遇表達了他個人的唏噓之情。說到此節,一旁的伴妃數度不忍,以致感傷落淚。傍晚時分,皇太子留在米拉克雷宮中與家人共敘天倫,述職完畢的塞倫斯大公則婉拒了皇室私宴的邀請,他迫不及待要趕回帝都家中,接手妻子後事及看望其出世即失去母親的新生子。

“安塞爾,明晨就去探訪你。”愷撒堅持想陪伴他的朋友,卻被他的朋友更堅持地拒絕。最後,他隻好這樣表示。

對尤利西斯皇子而言,同父異母的兄長愷撒·康那理惟士是難以親近的陌生人。這不僅由於他們之間九歲的年齡差——兄長已是颯爽英姿的帝國軍人和履行天職的一國儲君,而他不過是個除了血統一無是處的皇子——仍由父母保護著的孩子。更因尤利西斯憑借天生敏銳的直覺感受到兄長對母親安德拉伴妃和自己的隱隱惡意。是的,惡意。這惡意大多時候隱忍克製、波瀾不驚,但偶爾卻在眼眸深處不加掩飾,迸出混合著仇恨、鄙視、陰沉的精光。兄長有比自己更純正深邃的黑眸,但尤利西斯覺得自己害怕著這雙猛獸般的眼睛。

愷撒皇太子以勇猛善戰的沙場英名和爽利開朗的騎士風度著稱於世,他願以善意寬待宮中最卑微的仆役,卻懶於關懷血緣相連的幼弟。除去少時通過東宮僚公開表達對皇帝二度婚姻的異議,皇太子多年來再無對今上失禮之舉。但這對尊貴的父子關係不睦,卻已幾是朝野公開之秘。自皇太子加入皇家陸軍服役於邊郡戰場,東宮僚屬也隨同遷至赫偌瑞科郡。十餘年間,皇帝越寵信後妻母子,皇太子就越遊離宮廷之外。兄長應是恨著母親和自己吧,其母纏綿病榻日漸衰弱,父親卻與另個女人生兒育女,換做自己,怕也同樣無從釋懷。尤利西斯想到自己的母親安德拉,她日日祈禱茹素,除為皇室祈福,也有向先皇後懺悔之意罷。

既敬且懼,自己對兄長的情感如此複雜,尤利西斯想。如若可能,他希望與兄長仍如以往,天各一方。不必日日相見,永遠淡淡問候。不必如禮儀教科書般上演兄友弟恭,卻感覺不出多少親近意味。不必像現在這樣,一家人團坐餐桌,氣氛融融,實則各懷心思,味同嚼蠟。尤利西斯厭惡虛假,他的熱情往往直截了當,卻也不曾為增進兄弟感情付出努力。很多時候,人的際遇真如命定,有些人之間的緣分,從一開初,便是絕望。兄長愷撒與自己,彼此淡漠一生,便已是最好結局,年少如他,也看得分外明白。顯然,與尤利西斯皇子的意願相違,幾個月來,皇太子不僅恢複了出席議會,還和皇帝討論了代替其邊郡軍務的官員人選,並且著人對東宮的房間重新設計裝潢,下一步大概就將召回幕僚了……一切行動都高調表明一件事:

——經曆多年軍旅磨煉之後,皇太子殿下重歸帝國的權力中樞瑟奎德。

“……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驚醒抬頭,發覺出聲呼喚自己的居然是對麵端坐的兄長,因為意外,回答的話音裏便帶了些訥訥的靦腆,“抱歉,兄長。”

麵對方才明顯心不在焉的弟弟,愷撒隻是微挑起眉毛,並未多做計較,“我想……你應該也接到了克拉倫斯夫人的邀請函。方才已吩咐了出行的準備,和我同去嗎?”他僅僅覺得,為了一個社交舞會,沒有必要同時出動兩個皇家陸上車隊。

“啊,好的,兄長。”

“這孩子……”伴妃也停箸,掩口而笑,“用餐時走什麼神啊。”

“不必擔心,尤利西斯一到泰貝莎家會很快恢複精神的,”一旁的皇帝接過妻子的話,他放下之前在閱讀的文件,簽署了禦令,身後侍從官立刻上前躬身接過,並迅速調整了桌麵的布局。皇帝拿起餐具,卻沒有即行用餐,他看向長子,“愷撒,安塞爾會出席嗎——你們今晚的活動。”

“如果他心情恢複了的話,”愷撒想了想,答道,“畢竟是克拉倫斯夫人,出於禮貌,我想他會去的。”

“介紹尤利西斯給安塞爾,”恩格拉拉裏克三世鋪開餐巾,“他們也該互稱對方一聲表兄弟。”

“我會的,父親。”

火樹銀花不夜天。公爵府邸堂皇富麗,權貴雲集。

不出幾日將是女主人泰貝莎夫人的生日,因而這日早間由忙碌穿梭的公爵府仆役往各府遞送的便函中千篇一律地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