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有一位朋友來談起朗誦詩。他說朗誦詩該是特別為朗誦而作的詩。一般的詩有些或許也能朗誦,但是多數隻為了閱讀,朗誦起來人家聽不懂;將原詩寫出來或印出來,讓人家一麵看一麵聽,有些人可以懂,但大眾還是不成。而朗誦詩原是要訴諸大眾的,所以得特別寫作——題材,語彙,聲調,都得經過一番特別的選擇。近來讀到《紐約時報·書評》(一九四四年十月二十二日)裏多那德·亞丹的《書話》,論及廣播詩劇的發展,說這種詩劇總要教廣大的聽眾聽得懂;這也許會影響一般印刷的詩,教作者多注重聲調,少注重形象。他說形象往往太複雜,並且往往太個人的,而聽的時候耳朵是不能停下細想的。但他並不主張消滅印刷的詩,他覺得兩者可以並存。廣播自然是朗誦,在我國也試過多次。合看這兩段話,可以明了朗誦詩的發展是一般趨勢,也可以明了朗誦詩發展的道路。

亞丹的話不錯,羅素·惠勒·達文鮑特(RusselW.Davenport)的長詩《我的國家》便是證據。這篇印刷的詩是準備朗誦的。據美國《時代周刊》(一九四四年十月三十日)的記載,去年九月間一個晚上紐約曼哈頓地方有一個讀詩盛會,到場的四十人都是出版家,編輯人,批評家,詩人,以及一些愛詩的人,他們聽達文鮑特第一次正式讀他多少年來的第一篇詩《我的國家》這篇六十二麵的長詩。達文鮑特始終能夠抓住他的聽眾,他的詩無疑的對這些第一回的聽者發生了效用。大家有一個很深的印象,覺得這篇詩是企圖用美國民眾的普通語言,將詩帶回給民眾,讓他們懂。——《生活》雜誌(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說這詩集出版是在十月。

達文鮑特今年四十五歲,是一家鋼鐵公司副經理的兒子,在第一次世界大戰裏得過兩回十字勳章。他作過十年詩;後來加入新聞界,卻十四年沒有作詩。所以說《我的國家》是他多少年來的第一篇詩。他做過《幸運》雜誌跟《生活》雜誌的編輯,現在離開了新聞界,做一個自由作家。他是故威爾基先生的最熱心的信徒之一,一九四○年曾幫助他競選總統。《紐約時報·書評》(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五日)有《美國使命的一篇詩》一文,是評《我的國家》的,其中說到威爾基先生相信民主應該負起世界的責任,不然民主便會死亡,相信自由的體係和奴隸的體係不能並存;而達文鮑特將這些觀念翻譯成詩。

文中說人們在這時代正熱烈的想著過去的遺產,現在的悲劇,將來的戰鬥;在這重要關頭正需要一種高貴的情感的鼓舞。

達文鮑特見到了這裏,他的詩“叫我們一麵想一麵感,叫我們放眼眾山頂上,探求心的深處,聽取永存的命運的脈搏”。

《我的國家》原書這裏還沒有見到,隻從上文提過的《生活》雜誌,《時代周刊》,《紐約時報·書評》裏讀到一部分,《生活》雜誌裏是選錄,不是引證,最詳。下文成段的翻譯除一段外,都取材於這裏。這裏說“本詩是作來朗誦的”。詩中大部分有韻,一部分無韻,一部分用口語。《時代周刊》說本詩諧和易誦,就是口語部分,也有嚴肅味。下文的翻譯用韻與否,全依原詩。全詩開篇稱頌美國是自由的家:

美國不是安逸的地方。

我們不停的從動作產生英雄的壁畫和英雄的歌唱。

我們還未將精神帝國造成,還沒有在墳墓裏發射光輝:

但我們這冒險的出汗的子孫,尊敬迅速、強健、自由和勇氣——這種心,它的思想跟著手走——這些人,暴怒著解放了奴隸,征服那處女地,教命運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