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可沒有你所說的那般大義。”應龍倒也沒有製止他,笑道,“你立身皇城之頂,想必底下的熱鬧也夠你瞧了。”
淼鴟點頭,笑得很是得意:“是啊!簡直是天天新鮮,回回精彩!”鴟吻好東張西望,便是個喜歡看熱鬧的,皇宮之內,勾心鬥角,爭權奪利,那絕對稱得上人世間最精彩的舞台,而且由那些王侯將相主演的劇目更是精彩刺激,絕無重複。
他聳聳肩:“至於那個什麽遺物,不瞞叔叔說,對我而言,不過累贅一塊,毫無用處。反正也是龍族遺物,應叔要拿,我斷不會阻止。不過我還是得提醒應叔一句,那遺骸乃皇城龍脈所聚,一旦取出,王朝氣數必定受影響。”
應龍看了他一眼,嗤笑道:“王朝氣數乃天下所係,是昌是衰,豈能僅依賴我龍族氣脈。天子乃真龍血脈此等凡人一廂情願的說法,你貴為龍子,也難辨真假麽?”
淼鴟吐了口氣,歎道:“我當然知道是借托之辭,隻是……”他小聲嘀咕,“隻是有點看不過那個整天爬到我身邊摸著我尾巴唧唧歪歪嘮嘮叨叨的大內侍衛老說什麽氣數已盡,未能盡忠什麽的,煩都煩死了……”
應龍輕彈杯盞,令杯中清茶微微震蕩,化出淺淺漣漪:“想那許真君的劍再是厲害,把你困個兩千年便是極限,那遺骸待本座取走之後,你便是自由了。”
小娃兒顯然是愣了愣,好像突然被點醒了,一躍而起,興奮地叫道:“這話不錯!應叔你快些把那龍神遺骸給取走,叫那腐敗的朝廷快些倒了完事!”
淼鴟咬牙切齒,那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在激憤之中乍現黃金之色,更見獸瞳閃爍。
“最好一把火地把皇宮燒個精光!別以為用把勞什子的破劍把我釘在屋脊上我就得給他老老實實地吐水滅火!到時候一個唾沫星都別想我吐出來!!”
“怎麽現在便不擔心禍及蒼生了?”
娃兒小嘴又是一嘟,眼神有些幽幽地看應龍,似乎早便看出了什麽:“芸芸眾生,冥冥中自有主宰,似我龍族這般,不也敵不過天命所歸嗎?反正我顧著那個嘮嘮叨叨的家夥就行了!”
晨光初現,京城大街上還有些冷清。
沒有人知道昨夜皇城之內發生了什麽事,更不會有人知道,藏於地底深處的龍脈之緣──上古龍神的遺骸已被取出。
或許也曾有高人在宮內做法,以防妖邪外道前來盜取寶物,但這些法術在應龍眼中便有如稚童手裏的木劍。
隻不過應龍卻不曾想到這些凡人對那黃金寶座、江山社稷的執著,甚至不惜以親人血肉堆砌起的權欲高台,乃至千年萬年沈澱下來的執念就像蛛網一般死死地依附在遺骸上,難怪會引來惡妖。
應龍張開手掌,此刻在他掌中,躺著一片青黑色的鱗片,看上去很是普通,驟眼看去就跟魚鱗一般,然而當遮去陽光,那片藏於黑暗的鱗片之下卻隱見流華。
不願看到那不惜為天下舍身的燭龍最後的一點遺骸遭受玷汙,便花去了他不少功夫方將那些頑固不化的執念盡數驅除幹淨。
沒有意外於自己的費力,正如他先前所言,龍顱內的如意珠可不是說沒有就能沒有的東西。
“燭,你是否早就看透了本座也定然躲不過命數之劫,那時才會留下這最後的一點力量?”
掌中的鱗片靜靜蟄伏,並沒有回答他。
漸漸地,大街上變得熙攘。
陽光灑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背著陽光的玄袍男子手中的鱗片在他握拳之間隱於無形。
高大的身形走在路上,塵世的煩囂仿佛千年都不曾變過。或許不再是那些麵孔,或許不再是那些街道,或許不再是那些房屋,但鮮活的生命卻依然在每一天的陽光升起時有力地跳躍。
街角轉角的位置突然跑出來兩個梳著朝天辮子的小孩子,互相玩鬧著從他身邊奔跑而過,嬉笑的聲音引去了這位上古龍王的一瞥。
流光走影,白駒過隙,千年的緣分,或許也就隻為成就這擦身而過的相遇。
當應龍轉過目光,便看到站在不遠之處的蒼衣神人。
停駐在他身上的眼神,也清澈,也深邃,仿佛早已看破所有,世界一切虛偽之言在他目中無所遁形。
應龍沒有回避,筆直地走向天樞。
“在等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