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血孽衝霄誰可抑,管叫走漿引車郎。
“先生……”
歐陽無咎無奈地抽了抽嘴角。
麵前這個男人的強大,他曾經切身體會過。胸膛剖開,肋骨折斷,被生生挖出人心的痛楚,絕對不是凡人可以承受,若是換了旁者,恐怕早就被嚇得瘋狂。然而即便如此,他依然護在王璣身前,無論是不是會再被剖心碎膽,抑或是連腦袋都被擰下來。
王璣看來也是有些緊張,卻不是因為麵前這個令人恐懼的南極龍帝,因他知道,如今和應龍在一起的,還有天樞!若是讓他看到歐陽無咎這身禍世之虞的魔力,恐怕二話不說,直接給滅了。
應龍見他左顧右盼,一語點破:“別擔心,此刻天樞不在左近。”
王璣聞言雖然稍微鬆了口氣,不過馬上回過神,應龍突然出現,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這個男人太過危險,並非因為他的強大,更因為世間一切,便連天命之數他亦有能逆改,如此恐怖的人物,便知他失了肉身,王璣也不敢大意。
麵前二人一副嚴陣以待,相比之下,應龍卻顯得寫意自在。
金色瞳睛慢慢打量把王璣完全擋在身後的歐陽無咎:“除卻人心,煉就魔體。本座助你成魔,為何還不來謝?”
王璣聞言錯愕:“你說什麼?!”
就聽應龍娓娓道來:“人心存善,乃成魔之大礙。往日裏那些成魔者,可大多都是自己把心給挖出來的。”
王璣頓是恍然大悟,鎖妖塔之後,歐陽無咎不但未曾有損,反而魔息大增,一直找不到緣故,沒想原是這般!他擔心地向歐陽無咎看去,卻見那看似平靜的男人身體表麵開始溢出一層薄薄的血光!
應龍見狀莞爾一笑:“不過看來本座的一番好意,卻未被領情哪!”
王璣一步上前,哼道:“此言差矣,這天底下哪裏有強製贈予的好意?龍君倒會顛倒是非。”他雖法力淺薄,卻不代表能看著對方出言撩撥而默不作聲。
應龍不以為忤,嘴角那抹不深不淺的笑意實在叫人牙癢。
“祿存星君,莫非你看不出來,本座取其人心不過是個引子麼?”玄墨長袍化出沙屑,漆黑籠罩在廂房之內,便連自敲破的牆壁透入的陽光也無法照亮這片閻夜的黑暗,“真正令他成魔的……是你。”
“閉嘴!!”
“砰!!!——”圓桌及上麵的杯碗瞬間被歐陽無咎一掌擊至粉碎,如齏粉般散失無蹤。此時那張憨厚的側臉露出猙獰魔相,指尖更是直接冒出鮮紅的魔氣。
他又豈有不知自己為何成魔?!
不錯,自失去人心,他就知道了。
魔心乃因執念而生,執念越深,魔力越盛。
他的執念,非因權勢、非因財帛,卻是因為王璣。
然而仙與魔,乃亙古對立的存在。
自己魔力越來越強大,與祿存星君的王璣便越有被迫對立的危險。一旦思及王璣舍他而去的可能,胸中魔息便難於抑製,恨不得掀翻人間,血屠三界。
如此一來,便似惡性循環,卻又無法控製。
但是他並不想讓王璣知道,怕他會擔心,怕他會為難,所以打算放下所有的一切,去海外仙山隱世而居,隻要他不去禍及世人,隻要他不著痕跡地存在,就不會有人會想到他們的神魔之別,也就不會讓那些衛道的仙人人強令他們分開。
可是應龍的一句話,卻輕易地將他一直以來的努力全數毀掉,歐陽無咎此刻心裏的殺性大起,甚至難以自控這種洶湧著叫囂著要毀掉所有一切的暴戾。
“何必自賤至此?”
應龍讚賞地看著這個比之前交手時更厲害的凡人。
“你是千年難得一成的人魔,血孽天成。若遇阻,何需退避?”血腥殺意,唯有曾經主宰生靈、藐瞰蒼生的王者方能如此狠絕無情,“遇神,殺。遇佛,誅。”
眼底的血光盛比鮮紅,麵前的男人仿佛清楚著他心底之處最深沉的黑暗,一字一句,令他的苦苦隱忍化為烏有。
“若你想要的是這個仙人……”金目看在王璣單薄的肉身上,“大可拆骨解魂,吞其血肉,折其星命。令之不入輪回,不歸天道,這樣……他便隻會屬於你,三界六道,也沒有人能將你二人拆分。”
他如何不想?!
如何不想徹徹底底地得到屬於他的星君?!
歐陽無咎隻覺得渾身血脈沸騰,那不僅僅是屬於他的血液,更有屬於無數在七世輪回中無辜死在他手上的血孽,叫囂著如滔天血海,要將他徹底湮沒。
捏緊的拳頭化出的銳長指甲深深陷入了掌肉之中,眼見就要失控的一刻,忽然手背感覺到熟悉的輕觸,輕淺的法力施下了清心法咒,與他那如同滔天怒海般強大的魔息相比,不過如一彎涓涓淺溪。然而就是這似乎微不足道的力量,卻讓他感到靈台一陣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