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誘惑,可終歸隻有一個道理。
他不可能傷害先生的,不是嗎?
鮮紅的眼睛緩緩閉合,當他再度睜開之時,已複一片清亮。
王璣擔心的臉就在眼前,歐陽無咎抬手輕輕撫在他的側臉,語中一片愧疚:“讓你擔心了……”
“我便再是不濟,也是天上星君。”或許惱他一直把所有攬在自己身上隔絕一切不好的事物在他眼外,可更多的,是憐惜這個男人與自己的欲念苦苦抗爭的執著,“你不用擔心那些有的沒的。誰會願意與天運之財作對?是想往後的日子在凡間的仙觀香火清冷,門可羅雀麼?”
他或許是法力不濟,但並不代表他就是一個好欺負的神仙。天璣宮祿存星君,主天上人間之財,增吉星之耀,降凶星之焰,有堆金積玉之能。故天上神仙便是法力比他高上許多,也從來禮讓三分,說白了,就算是大羅金仙,也免不了佛靠金裝!誰個願意自家的仙宮道觀是個破瓦殘牆、鼎中無煙?
犀利的視線瞄向那始作俑者:“不過應龍王這話聽來倒很有道理,本君回頭定要與魁首細作參詳。若當真可行,這裏便先謝過龍王!”
言下之意,便是要將應龍適才催動魔心之舉一一稟承魁首天樞,他奈何不了應龍,可不代表沒人壓製得住這個囂張的南極龍帝!
“嗬,哈哈哈……”
應龍聞言竟不以為忤,倒是像聽到了極為有趣的般長笑不止。
而歐陽無咎凝視著他意氣風發的賬房先生,嘴角不由翹起弧度,無聲地笑了。
是他多心了,他的星君能把他這個魔都治得貼貼服服,又豈會叫人欺負了去?
笑聲之中,那黑砂籠罩的陰暗慢慢散去,室外的陽光總算重新照耀廂房,雖說四處一片殘亂,但卻少了那幾分深隱良久的陰暗。
待笑聲慢慢收止,應龍再度看向歐陽無咎的目光多了一絲讚賞:“不錯,能控製魔心者,便是魔域之中,亦不過寥寥幾數。以你之能,當可達魔尊之位。”上天下地,能得這位連仙人都不放在眼裏的南極龍王一句讚賞者,隻怕當真不多。
歐陽無咎再是胸襟開闊,肚能撐船,此刻也不可能言出感激。
說什麼煉魔心,當魔尊,他現在隻想找個無人打擾的安樂之地跟他的賬房先生長相廝守,俗世紛饒令他難耐煩躁,控製魔性更是艱難。
應龍微微一笑:“本座所知,上一位魔尊曾棄位入世,如今仍在凡間逗留,並未驚動天人。”
王璣眼前一亮,但隨即深表懷疑。倒不是說應龍所言為虛,他既是上古龍神,又曾為妖域至尊,能知魔界之事亦不奇怪。
可就算知道,這個居心叵測的妖龍也不見得會這般好心告知一二吧?
但為了歐陽無咎不至入魔迷失本性,王璣還是耐了性子,問:“敢問龍王,前任魔尊如今何在?”
應龍倒難得沒有再作為難:“小隱入丘,大隱住市。且去武陵,見市集,若有引車賣漿者,可觀之。”
前魔界尊主在凡間拉大車做小買賣?!
王璣聞言臉上更是不信。
應龍卻未理會他信是不信,高大身軀驟一模糊頓化作黑砂,橫空而去,便隻留下一句:“隻是兩千年前曾遇,卻不知如今在是不在……”
“……”
兩千年?!王璣咬牙切齒瞪著黑砂遠去。
唯獨歐陽無咎卻是滿臉喜色,拉了王璣:“我們馬上去武陵!”
“你怎知那魔尊仍在武陵?兩千年長,早挪地了。更何況就算在,武陵之大,引車賣漿者何其之多,如何尋訪?”
歐陽無咎是笑了:“若要尋妖覓仙,我當然不行,可如果找的是一個市井走徒,便沒有人比得上號令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武林盟主。”
“你不是說退位了嗎?”
“隻要不開武林大會,我仍是武林盟主,鳳三指不定還會燒鞭炮……”想到鳳三被武林名宿們念叨得頭疼身熱的可憐模樣,歐陽無咎便覺好笑,既然如此,傳位之事便再緩上一緩,反正這盟主之位他早晚還是得卸掉的。
見王璣還是猶豫,歐陽無咎便不由分說一把摟住他的腰:“先生我們還是快些走吧!這裏的東西都給砸爛了,若尋不到人他們自會去找鳳三要賬。”言罷便施展輕功往屋外躍去,王璣也是見到一地的殘骸還有被轟出個窟窿的牆壁,估計還得賠不少銀兩,也就沒有反對,任他帶著離開酒樓。
此起彼伏的屋頂上輕身飛躍的人影漸漸遠離,街上的人本不察覺,忽聞半空驟響起一聲恍然覺醒的怒喝。
“那包下嶽陽樓的五百兩銀子不白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