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老人完全沒有了老態,爽爽利利地安排著事情。
“泡老弟辦事我放心,我沒有什麼可說的。這幾天泡弟累得真不輕,也五十好幾的人啦,你做事情要慢著點,別事情辦完人也累趴下嘍。”李金連連感激地說。
“泡叔叔,您老人家也把我和小鄭都算上,該怎麼支應你就麻利地來支應,您老可千萬別不好意思喲。”王欣欣拍著小手歡歡地說。
李泡看著王欣欣,這丫頭令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滋味的喜歡。李泡連連點著頭,不住氣地向王欣欣表示:“孩子,那當然,那當然。有你倆的事,你們就等著吧。”
李泡給兩個新人在高平縣城估摸著都買了從頭到腳的穿著服飾,他從炕上拿起衣服,抖落開硬讓李貴穿好給大家看。屋裏人都說合身合體,穿在身上,李貴像變了個人似的,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李泡聽到大家的誇讚很高興,一張大圓盤臉活脫樂成了彌勒佛:“大伯,金哥,翠霞的東西也錯不到哪,得讓人趕緊給人家孩送去才好哦。”
“讓貴去,這就去。送到就回來,事情多著哩。”東方老人故意板著臉嚴肅地說。
李泡又興高采烈起來:“新人鋪蓋今天黑夜得讓村上的婆娘們都做好。明天事情多,恐怕抽不出人手。”
“那還用說,讓庭庭去叫人。”東方老人興味十足。
婚事辦得不是驚天動地,卻也紅紅火火。
李溝河一道河來送賀禮的絡繹不絕。雖然手頭都很緊,一元、兩元的也還出得起,千裏送鵝毛,禮輕仁義重嘛。那天,來送賀禮的人絡繹不絕,迎來送往,忙得李泡、鄭產良、王欣欣和庭庭氣都不能緩。按李溝河過去的規矩,外村人送禮不留飯,禮送到都回村,隻等晚上來看新人典禮,來湊熱鬧。
誰也沒想到,柿莊公社的書記和主任陪著邊宜軒也來了,東方老人和李金正在村邊閑聊,剛好接住他們。
李金握住邊宜軒的手,搖晃拍打著:“老邊哦,你的大駕怎麼也給驚動啦?”
邊宜軒指著公社書記麵對東方老人說:“老伯,是他告訴的。”又轉回臉向李金忍住勁地板著麵孔、一本正經地責怪,“你老弟給我侄兒辦終身大事,卻忘了我是貴兒的伯伯身份,這個且不說。從開頭,我就是他們夫妻倆的月老呀,我這個早有的老紅娘身份你老弟總不該忘了吧?總不能撇到一邊吧?老弟,咱倆這個賬該怎麼算?”
李金拍著邊宜軒的肩膀,笑得彎腰臉對地,好長時間才站直了身子,咧嘴大笑:“老邊,想不到你開起玩笑來一套一套的。你很忙嗎,就沒有打攪你,請你原諒。你有時間沒有,要有,咱弟兄倆和公社的同誌們好好地聚一聚,都多喝幾杯,得一醉方休。你說行不行?”
“好,咱們當緊走。咱們都到老伯家,現在就開喝。”邊宜軒不無開玩笑地說。
東方老人捋著銀白的長胡須,沒大沒小的也開起了玩笑:“你們啊,都是一群白吃白喝老百姓的小雜種們,共產黨要你們算倒下八輩子的老黴啦,老百姓養活你們有屁用。”
“哈哈哈——”眾人捧腹大笑。
一堆人攙著東方老人,說說笑笑往東方老人家走。
新房設在大隊部一間廂屋裏。這間廂房,按李泡的要求,庭庭招呼村上的年輕男女們一起收拾過。新人房裏是這樣的:粉蓮紙糊頂、糊滿四壁,使得整個屋子裏亮亮堂堂、展展刮刮;窗欞上貼著張翠花精心合計、用心裁剪的大紅喜字;雪白的四壁牆上用圖釘固定著鴛鴦戲水和美女思春的楊柳青年畫;炕上鋪的是細軟新席,炕的牆角碼起的是兩床大紅底印有牡丹花的火燒雲被子。新房的院子淨水潑灑,被打掃得幹幹淨淨。等典禮過後,人也散盡了,小村莊裏又恢複了慣常的靜謐和安寧。
李貴和劉翠霞在新人床上緊緊地摟在一起,顛上倒下四五回,兩個人的婚姻等了十好幾年,現在總算到了一起,他倆幸福得要死,舒服得要命,都到了浪濤的頂尖上……
劉翠霞的嘴輕輕地噙著李貴的下嘴唇含混地問:“我還行吧?”
李貴悶聲悶氣地反問:“我呢?”
“……”
兩位新人又重新做起總沒玩的動作來。
夜已經很深了,靜悄悄的,連村邊牛棚裏牲口們吃草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風兒吹拂著窗戶紙撲撲響……
窗跟下忽然傳出脆脆的嘀咕聲:
“我還行吧!”
“我呢?”
“……”
隨後是一陣陣狂野的大笑如浪濤流向該去的村莊……
這是鄰村和本村同輩的小夥子們搞的惡作劇。
已成婚的後生們,按李溝河的規矩,夜靜時,準聽新人頭夜的窗跟。在喜房窗下聽窗跟,逗個樂,也算是文化娛樂十分乏味的小山村裏一項有趣味的活動,一直被傳續著。
劉翠霞悄悄捅一下李貴:“我怎麼一高興就把這個事情給忘了。”
“你,我看不咋的,一高興起來一切全忘。我不是你,我才不會忘哩,我是故意的。”李貴暢快明白也無誤地逗著劉翠霞。
“我的憨貴哦,你,你可真夠壞哦。我……”
劉翠霞幸福地拱在了李貴的懷裏,撒開了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