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知道,自己的母親無論做任何事情,從來都是想好了之後才去做,不但有板有眼,而且有規有矩。眼下,聽媽媽這麼說,李忠知道媽媽讓他急切見到生身父親的期望之心就要轉變為具體行動了;他該怎麼樣地去做,媽媽已經盤算清楚脈絡了;他該怎麼樣地去行動,媽媽就要讓他按步驟付諸實施了。媽媽的大主意既然已經定了,李忠放開自己托在母親大腿上的雙手,站起身發開了愣。李忠呆呆地站住一動不動,隻是瞥幾眼母親,眨巴幾下大眼睛,突然中,他怎麼也一下子轉不過彎來,有點無所適從,有點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樣去回答自己至親至愛的母親。
“孩子,我在問你話哪,你怎麼不回答我?我說的不穩妥嗎?”
吉麗發現兒子的表情異常,連聲問。
幾年了,隻要一閑下來,臆想中的爸爸總像影子一樣伴隨著李忠,總在李忠的眼前閃動和盤旋,趕不走驅不開。母親連聲的問話把自己爸爸的影子又帶到了李忠的眼前,他內心對自己父親的急切思念之意,期盼能早日見到父親的不安之情,霎時間被母親激蕩起來。激蕩中,李忠不再發愣,不再為北京已有的工作轉到山區感到惋惜,毫不猶豫地跟吉麗說:“媽媽,您的話在理,我聽您的。”
“好。”
吉麗作為母親,又具有較高文化水準,還幾十年為人師表,她最能讀懂自己的兒子。聽兒子說出了肯定的話,吉麗心裏由衷地感到欣慰,她輕輕鬆鬆地舒了一口氣,細聲細語地吐出了人世間人人都喜歡聽、都希冀事情最終結果能有的一個字。
李忠是由祖國的首都北京調入山區的車務段的,當他遵從母親的意願向北京車務段遞交了調轉工作的個人申請後的不長時間,他就很順利地調入了長治北車務段。調入長北車務段之前,李忠已經結婚,孩子都三歲了,他把家安在了河南新鄉的獲嘉縣城。李忠的妻子隨家調入了獲嘉火車站,當上了一名售票員。
吉麗已經退休,也被兒子接到獲嘉,與兒子的一家人一起生活。
那天,李忠在火車上邂逅李金後,在一個工休日,他是唱著歌回的家。一進門,李忠見媽媽逗著孫子玩得很開心,為讓媽媽更高興,他故意裝成得意忘形的樣子跟吉麗說:“媽,我爸爸的情況我的確打聽準了,你該放話讓我去找他了吧?”
吉麗不以為然,漫不經心地問:“忠,前幾天你也這麼樣和我說過,我嫌你做事情莽撞,沒把事情打聽確實,還批評了你。這回又是怎麼一回事情呢?你說說,我聽聽,你回柏村的道理能不能站住腳。”
李忠把他在列車上偶遇李金的事從頭到尾向自己的母親學說了一遍。
吉麗等李忠興衝衝地敘說完,拿捏不準地問:“這次你打聽的訊是準確的,可你爸身邊已有了一個男孩子,這又有些不好辦嘍。那孩子叫什麼來著?”
“叫庭庭。媽媽,怎麼又有些不好辦了呀?”李忠身上的高興勁被吉麗的話像一陣冷風刮得幹幹淨淨,他泄氣地回答著媽媽的話又急急地問他摯愛著的媽媽。
吉麗看到兒子的神態不十分對頭,全身是那種惱火的姿態。但是,吉麗因為深深地理解自己兒子當下的心情,所以也不責怪兒子什麼,隻是努著勁說:“對,庭庭,那孩子是叫這麼個名字。然而,我的好孩子哦,當下是這麼個情況,我認為你還是不能焦急著去見你的爸爸。你坐下,你要耐下心地聽我慢慢地跟你說一說你還不能急著去見你爸爸的理由。”
吉麗喝一口桌子上的茶水,緩緩神,一字一句文文氣氣地向李忠講開了他還不能一下子就去柏村認親的道理:“孩子,你爸爸家鄉人的情況我也打聽了,雖說已經解放這麼多年了,可是,他們那裏每個村子中那種頑固封建的世俗傳統的流俗很嚴重。在這種情況下,你必須還得打聽清楚你爸爸家庭的一些細節才能回去找你爸爸。你爸爸沒說的,事情是明擺著,他沒有費多少辛苦又白白撿了一個親生兒子,高興還來不及呢,不會有別的事情。有另外一些問題也是明擺著,比如說你爸爸的女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庭庭又是一個什麼脾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