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成老漢仍然被蒙在鼓裏,本不想跟李忠走,見年輕人說話的態度謙和,心也就放下了。老漢也不再多說什麼,把放在行李架上的小挎包取下來遞給李忠,由李忠攙扶著胳膊進了列車長辦公室。
田成老漢剛在列車長辦公室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問:“同誌,閑暇時我好來新鄉我閨女家住幾天,經常好坐你們這趟車。你哩,我能照住,我哩,你也許見過。
年輕人,你快跟我說一說,你到底找我有什麼事?”
很顯然,老漢是個急性子。李忠拍了拍田成老漢的肩膀,隨手端過一杯茶水捧到老人手裏:“老人家,不著急,請您先喝點水。您老是高平人吧?您老是高平什麼地方的人呢?”
“噢——小夥子,你問得不錯,我老漢就是高平人。我是高平城西麵一座名叫十字嶺的大山上有個叫田腦村的人。”老漢的心裏已然完全沒有了戒意。
“老人家,你們村離沁水的柏村不遠吧?”
“下山就是。吃頓飯的工夫就能到。”
“柏村有一個名字叫李泡的人,您老認識他嗎?”
“嗨——你問別人我也許對不上號,問李泡我卻熟得很。李泡在我們那地方的山上山下是一個響當當得挑了號的人物,山上山下十三個小村就沒有不認識他的人。”
“他這人怎麼樣?”
“嗨,李泡,李泡他那人可太日能哩。在我們那一片,叫我看別說和我一個輩分上的人,就是眼下的年輕人能比得上他的也不多。無論榨油、鍛磨、紡繩、看病和拆字打卦等等藝道,但凡農村裏能用得上的活、動腦筋的事就沒有他不會的。正月天糊燈籠那就更是一絕。冬景天給人說《三國》、道《水滸》,能把人打動得什麼事情也都能給忘了,不吃飯不睡覺也願意聽。別人講隻是半腰擼圪節,知道一點點皮毛。李泡講起來有枝有葉,有文有武,彎彎繞繞,驚驚險險,紅紅火火的能迷死個人。”
“他現在做啥?”李忠把自己生身父親在老家的身份看得十分重要,雖然已經聽李金大伯跟他在火車上講過,但是,他怕目前會有一個什麼新的變故,他認為有進一步核實的必要。
“李泡是李溝河的大隊會計,當了好多年啦。李泡做事情向來小心小膽,我敢打包票,他肯定沒有做過虧公訛私的醃臢事情。”
“他的女人聽說是晉南人?”
“是的。是李泡那一年遭人暗算死裏逃生出去娶的老婆。那女人雖說是個二婚,卻賢惠得很,遇事大方和順,李溝河一條溝誰也知道,沒有說不好的。他們老倆夫唱婦隨很般配。”
“李泡怎麼會遭人暗算呢?”
“那是解放前土改那陣的事情,到如今過去都好幾十年了。有的說他活該挨打,有的說他很冤。舊社會那些破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也說不準。你也不用再去細打聽,沒有用。孩子,你打聽李泡做甚?”
“大伯,您老一定不會知道,我是他的親生兒子啊……”
李忠說著話已經很動情,淚水掛了滿滿一臉。
“早年間聽人說他在外麵還有個孩子,誰也不相信。照你這麼說,這,這,這還真是不假哩。”
田成老漢雖然有些許吃驚,卻也驚而不怪,他如夢方醒地說。
通過田成老漢的口,李忠對自己的生身父親和父親在老家一家人的情況有了一個更深刻更細致的了解。李忠怕自己再多說什麼會引起田成老漢的反感,就不再向老漢沒完沒了地再去打聽自己父親的其他一些什麼情況了。李忠的心裏揣著無比的興奮,到餐車用托盤端來了兩份兩菜一湯、主食是大米的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