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知道了。”不等邊宜軒回答,東方老人向屋外喊了聲,又接住剛才的問話跟邊宜軒沒有好氣地說,“他弟兄倆過去因為工作上的事情也經常爭吵得紅過臉,打在一起的事情還從來沒有過。看吧,他們倆肯定還是為老豬的事情在爭吵,爭吵得言語不對,就動手打上了。”
邊宜軒急忙說:“老伯,你坐著先別動,我去下村看看,去去就回來。”
庭庭打了老豬,李貴是從地裏回來聽妮說的。李貴也沒有跟娘多說什麼話,接過娘遞給的濕毛巾擦了幾把汗,不幾步已經進了庭庭家。
庭庭正在家裏細細地洗著自己的臉。
李貴的腿剛跨進庭庭家的門,就手指庭庭氣勢洶洶地責問:“庭庭,你還真長成色啦,我還不知道你也能學會了打人。打人也要看看他是誰。他雖然活得沒有個人樣,賴好還是咱們的長輩嘛。你一個小輩人,怎麼就能下得去手?
你……”
庭庭不等李貴指責他的話說完,肚子裏剛剛熄滅的火焰又躥了起來。庭庭把捧手洗著臉的毛巾狠狠地往臉盆裏一扔,氣鼓鼓地說:“哥,他的人我是打了,但,我沒有錯!”
“你打人還沒錯?”
“沒錯,沒錯,就是沒錯!”
“你認不認錯?”
“不認!”
“還反了你了,你再說一句。”
“不認,不認,就是不認!你能把我怎麼樣?”
“……”
張翠花在一旁左說右勸,不勸還好,越勸兩個人的強勁摽在一起,摽得越來越大。
李貴昨天去公社開過會,他正為土地承包到戶的事情想不通,犯著惱,很著急。李貴的腦子裏怎麼也轉不過這個彎來:好好的社會主義正幹得稍微有些順當了,又多出一個什麼土地聯產承包到戶,這……這不是在走資本主義道路嗎?社會主義共產黨真的不要啦?你走資本主義就公開講,何必掛羊頭賣狗肉嘛?這算怎麼一回事情嘛?這些問題折磨得李貴昨晚一夜沒睡成個囫圇覺。劉翠霞也把握不準,躺在李貴的身邊幹著急,肚子裏沒詞能給他的腦子裏開開竅。
李貴被庭庭拿話堵得透不上氣來,氣得平生第一次在庭庭的身上動了粗。
李貴的愣頭青勁上來了,一拳頭照住庭庭側著的身子杵了過去……
“哎喲——”庭庭順勢一尥腳蹦起來,嘴裏吱吱哇哇地大聲亂叫喚。
庭庭確實沒有想到親如胞哥的李貴火氣上來這麼大,會打他。沒提防的一拳重擊,把庭庭的胳膊整得麻簌簌的一陣過後割肉般疼。庭庭叫喚著,也翻了臉,胳膊不能動,他就飛起一腳,正踢在李貴的胯骨上。李貴不留神,一個重重的屁股蹾,跌坐在了屋地上。
恰在此時,邊宜軒進來了。妮腳跟腳也進了屋。這當兒,張翠花在屋當間正急得屋脊溜獸幹著急……
邊宜軒站在屋地不言聲,隻是掃視著屋裏的兩個打架之人,見兩個人都一聲不吭,斂了火,他才在椅子上不急不慌地坐下:“你倆接著打,我看著,我正閑得沒熱鬧瞧。今天早上,你倆當著我的麵要不爭出個高低長短來,我不答應。”
張翠花的倆眼剜著李貴和庭庭,伸出食指用力在他倆的頭上每人杵了一指頭,拽著妮進了裏屋。
李貴一托地站起來,右手指指庭庭,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庭庭捂著胳膊,斜砍著腦袋,望向李貴,不吱聲。
“你們倆在一個大早上不幹點正經事,湊在一起打架,打得水平蠻高嘛。一個大隊支書,一個大隊主任在打架,不光好看,也有趣得很哪。你們這是在做給誰看?你倆就是這麼個樣子的給群眾作表率嗎?現在國家正是轉軌時期,要的是安定團結,你們這麼個樣子是配合大好形勢嗎?你們倆瞪瞪地愣看著我幹什麼?我好看嗎?走,你倆麻利跟我去上村你們東方爺爺家,對你倆打架的事情,咱們在老人麵前得好好地說道說道。”
在邊宜軒真沒好氣的訓斥中,李貴和庭庭不敢再奓刺。他倆灰頭灰臉的樣子像霜打過的茄子棵,一起過來攙住邊宜軒的兩條胳膊往上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