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來的時候,身處在一片荒蕪的墳地中,周圍沒有任何聲音,滿身的汗水伴著巨痛,時不時的襲來。在這沒有人出現的荒墳地,苦苦的挨著。好不容易熬到天明,仍然沒有一絲人聲,他絕望了。死也比現在幸福不是麼。
“娘,飛兒好疼啊,娘~~~”,心裏一遍遍的喊著娘,淚水伴著汗水沒有停止過。在半夢半醒的時候,在快要失去求生意識的時候,他摸到了沾滿汗水的錦帛,他還沒有識字,他還沒有解開這個迷,他要知道母親為何那麼狠心的毀了一個幸福的家。執著著要活下去的信念在眼中慢慢燃燒,要活下去,活下去。
昏迷、清醒、劇痛,不停地循環折磨著這個孩子,兩天以後,他的腹痛漸漸減緩了,一條黑影閃過,好快的速度,眨眼間就消失了,陸飛現在迷迷糊糊,看到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那黑影也許是驚訝在荒墳中還有生命,折返了回來。一隻溫暖的手搭在陸飛的脈搏上。
“咦?中了那麼深的毒居然還沒死”,黑影自顧自嘟噥了一句,一顆藥丸塞入了他口中。
“我欣賞生命力強的人,希望下次還能見到你”。黑影對他說著,那聲音很冷很冷,不亞於冬天的寒風,隻是此刻對陸飛來說是卻是溫暖如春。他看不清黑影的樣子,什麼都看不清。半天過後,他居然奇跡般的完全康複了。沒有疼痛,現在對他來說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可是他要去哪呢?六歲的他,連走帶爬的往一個方向走去。他,要回家,那是他的家,有他所有的記憶,好的壞的,哪怕再不堪,那是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
他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嬸嬸那驚愕的臉,叔父那愧疚的表情都在他眼底,似乎那幾天,他已經從一個不懂事的孩童蛻變成了少年,他跨進了門,和過去一樣,不說話。隻有堂弟看見他的時候,欣喜的跑了出來,抓住了他的手。
“堂哥,你回來啦,娘還說你被王伯伯家接去玩了呢,他們家好玩麼?”
陸飛點了點都,微笑了下,他居然點頭微笑,這個動作讓那位嬸嬸的從腳底開始寒氣。在那幾日,嬸嬸沒有再敢毒打他。似乎是還沒有緩過神,不相信這個事實。那晚他卻偶然間聽見了他們大人的對話。
“他命真大,居然不死,以後怎麼辦?總不能白吃白住養著他吧?”嬸嬸惡狠狠的說道。
“他畢竟是哥哥的孩子,早叫你別做的那麼絕”叔父居然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他女人。
“哼,怕什麼,我就不信弄不死他,這個眼中釘非拔了不可”,原來她始終都沒有一絲的愧疚,一點悔意。
此時此刻她沒有看到窗口陸飛那慘烈的帶著淚的笑容,不然一定會被嚇到,一個六歲的孩子居然有那種表情。是的,她也沒有想到一個六歲的孩子能做出這種事。
那晚對陸飛來說是開心的,他等了好久好久了,半夜熟睡的時候,整個院子都彌漫著一股酒味,從客房到主房,到廚房,到茅房,一點都不曾落下,全是酒味。半夜裏,陸飛偷偷叫醒堂弟,說外麵有螢火蟲,堂弟乖乖的跟他出去玩,玩的正忘我的時候,突然發現家裏火光衝天,急急的跑回家,叫著爹娘。陸飛就站在旁邊,沒有絲毫的表情,堂弟突然奔向了那間父母叫聲慘烈的屋子。陸飛拚命的抱住他,但是沒有拉住他,眼睜睜的看著他跑向火中。
“堂弟~~~”這是他事發後說的第一句話。他真的想拉住他,拚命拉住那生命中唯一視作親人的人。然而,事與願違。
又是痛失親人,如果說叔父嬸嬸的死,陸飛有一絲的傷心那都是假的,可是對於堂弟他是想保護的,必要的時候他可以付出生命去保護,但是他做不到,他畢竟才六歲,沒有辦法做所有想做的事情。妖豔的火光又一次吞噬了他唯一在世的親人,報了仇,他真的開心麼?從此,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再關心他,也沒有人再值得他去關心。小小的心門,居然在六歲的光景就已經被迫關閉了。外麵的世界已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第二天清晨,他回到了那被燒光的“家”裏,一切燒的幹幹淨淨,焦味漫天。那屋角閃爍的是什麼?是那隻鐵盒,父親身前經常看著的鐵盒,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自然也不知道鐵盒裏裝的是什麼,打開鐵盒,裏麵是一隻五彩斑斕的小鼎,一隻小手那麼大,很討人喜歡,於是陸飛帶了家中唯一沒被烈火燒盡的東西走了。這次徹底的離開了這個噩夢般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