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二一、
陳家是老式小套二的房子,陳碩的房間擺了張床、書桌、衣櫃,再堆滿他的“破爛”後就沒剩什麼地方了。陳碩和莫言背靠著床坐在地板上,擠在一起。
陳碩把手裏的香煙衝放在地板上的煙缸彈了彈,煙灰落了一地。莫言打了個飽嗝,手摸著肚皮閉著眼睛,感慨地說:“三哥,三媽做的菜真香。”
陳碩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說:“少灌迷湯,哎,我說老五,除了拜把子那會兒你叫了我一聲三哥,可再沒聽你叫過,你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尊敬我啦?”
莫言輕笑說:“我喜歡,我喜歡叫你三哥。”
陳碩把煙掐滅,側過身來手撐著腦袋看他說:“今晚除了吃飯的時候,我媽問你,你答了兩句,一晚上連個屁都沒多放,你小子轉性啦?兩年多人影兒沒見,咱那幾個媽眼淚都流了幾缸,兄弟們泡馬子都沒心情,不知道你是不是……”陳碩說到這兒閉上嘴,搗了莫言的腦袋一拳,勒緊他脖子,眼裏淚花閃動說:“媽的,知道回來就好!”
莫言垂著眼簾笑了笑,剛要把編好的兩年經曆說出來,陳碩的房門“砰”一聲被撞開,“噌噌噌”躥進來三個人,一進來就把莫言摁在地上,一個壓一個地疊了羅漢,陳碩怪叫一聲也跳了上來。
莫言慘呼:“斷了,肋骨斷了!”
三個人咬牙切齒對著莫言一個掰膀子,一個壓大腿,另一個跳腳從櫃子頂摸出個羽毛球拍子,拿在手裏做勢要掄,陳碩在旁邊助威:“揍,狠揍,往死裏揍,讓這臭小子一跑就兩年,連電話也不打。”
拿羽毛球拍的那個衝手心“呸呸”兩聲,齜著小齙牙說:“兄弟們,給我摁住嘍,家法伺候。”他大叫著衝上來,掄著拍子在莫言腿上、身上猛抽。
抽在身上還真挺疼,莫言很給麵子地配合著大喊:“哎喲,疼死了,哎喲,輕點……”
門推開,三媽腦袋探進來,食指點著四個人說:“你們這幫混小子,告訴你們,可別欺負莫言,小心我家法抽你們,哼!”
四個人哭天抹淚地嚎:“媽哎,三媽,我們也是你兒子,不能這麼偏心啊!”眼見陳碩媽笑著關上門,四個人回頭盯著莫言,冷笑道:“老五,你死定啦!”五個人扭打成一團,不知道誰的拳頭搗上了誰的眼,不知道誰的腳踢了誰的屁股……
五個人大口喘著氣,橫七豎八癱在地上。白白淨淨,身材精瘦戴著眼鏡的是老大趙龍;膀大腰圓皮膚黝黑,有點兒小齙牙的是老二宋飛鵬;身材健壯長相憨厚的,就是老三陳碩;染著黃頭發戴著一串耳釘,穿得很嘻哈的是老四李欣,加上莫言,就是人見人踹、狗見狗嫌的平安街五虎。
“喂。”宋飛鵬踢了踢陳碩,埋怨說:“老五一來家你就該通知我們,怎麼剛才才打電話?”
陳碩哼了一聲,說:“你沒看他一進門,盯著飯桌倆眼冒綠光。四菜一湯讓這小子吃得連盤子都舔幹淨了。我媽一直在旁邊抹眼淚,說這兩年難不成去了非洲沒人給飯吃,說讓他吃完飯再給你們打電話,省得吃不消停。”說完他踢了莫言一腳:“我媽把菜都挾他碗裏了,害得我喝了兩口菜湯吃了三個饅頭,臭小子。”
莫言在一旁隻剩下傻笑的份兒了,突然間,覺得從心底往外的溫暖,居然想哭。
老大趙龍端詳著說:“老五,你變了不少。”
陳碩跳起來嚷嚷:“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說這小子哪兒地方不一樣了。”
莫言心裏一動,微微有些緊張,聽他們怎麼說。
宋飛鵬上下看了看,問:“在哪兒待著?說話有外地口音了。”
李欣點頭,說:“嗯,話也少了。”
陳碩在一旁搖頭晃腦地說:“這不明擺著嗎?男人的改變,無非就是為了錢和女人,這小子兩年沒音信,說不定就是……”
“女人?!”
四個人都是二十歲的年紀,一聽這個,兩眼冒賊光,湊上來問莫言。
莫言沒想到會被問這個,羞澀得往後躲著說:“哪、哪兒來的女人。”
幾個人“切”一聲,李欣說:“喲嗬,你那腮幫子……是臉紅了嗎?我的天,老五開始玩純情了?”
宋飛鵬哈哈大笑說:“你上初中就騙人小姑娘了,在外頭兩年沒女人,誰信呀!”
莫言一聽,心裏苦笑,這輩子還沒碰過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