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銘東開的門,臉上沒有意外,也沒有笑容,更沒問他有什麼事。
李想發著抖說我有話跟你說。
周銘東哦了一聲。
李想胸前起伏,說我有很重要的話跟你說。
周銘東卻突然打斷了他。我也有話跟你說,他盯著李想看,你好好學習,將來考A大。
李想所有的情緒被橫刀截堵,刹那又生豪情萬丈。
周銘東就這樣拉過他,輕輕攬住。“加油。我等著你。”
李想高中的後兩年,跟打了雞血一樣學習。
最後,終於如願考上了A大。
他太興奮,太躊躇滿誌,幾乎覺得世界在自己腳下。想象著兩人的重逢,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
報到的那天,李想去周銘東係裏找人。
他沒有周銘東的電話,那時候沒幾個人有手機,隻有一個學校的地址。
兩年來,他隻給周銘東寫過一封信,對方並沒有回複。
但是他從來沒懷疑過,周銘東會不在那裏。
周銘東不在那裏,隻留下一封信,收件人寫著他的名字。
那些人告訴他,周同學啊,真厲害,大二的上半學期就交換去了歐洲的學校,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李想捏著信在A大轉了N個圈,憑本能回到宿舍,並沒有打開看,把它縫進了被子。
即使現在叫他回想自己的大一上半學期,還是一片空白。
就好像童話裏被偷去靈魂的人,李想跟著大部隊遊蕩在幾點一線。
宿舍、教室、食堂。
表麵上與任何人沒什麼不同,隻是經常性地發呆,眼神迷離。很長一段時間,他連宿舍裏的同學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也搞不清楚。
但是什麼都不在乎的隨意和沉默,不惹人討厭,宿舍裏有個叫陳海的,走到哪裏還喜歡拉著他。
大一的上半學期,課還不緊,看校園裏什麼都新鮮,尤其是那些花樣百出的社團。
陳海是個戲劇愛好者,看到學校話劇團招人,就興高采烈拉著李想去了。
A大話劇團名聲很大,還上過R藝的小劇場。
團長卻意外的年輕,隻是一個大二的學生。
陳海的過關考是扮演一個丟魂落魄的失戀者。
他準備良久,戰戰兢兢又投入地展露自己,結果那斜靠著椅背、交叉著兩條長腿的團長,看了兩眼就挪開了視線,最後指著坐在一邊神遊的李想笑說,你演得那麼用力,還沒你這坐著的同學表現的三分。
李想就這樣莫名其妙進了話劇團,而陳海因此跟他疏遠。但正如陳海的突然親近一樣,他並沒留意到這一點,倒省了很多無謂的糾結。
每一個話劇團裏,都不乏熱情的人,隔三差五拉著他做這做那,李想的日子並不無聊。
那一天去食堂,李想打完飯去買小炒,隊伍很長,排了很久,輪到他才發現排錯了飯隊。
李想也不抱怨,轉個身另外找個隊再排,並沒有留意到身邊有人在看他。
結果這隊排到頭,發現又錯了,這是賣涼菜的。
李想想想算了,直接打了一份拌豆腐,一份花生米加一份紅腸。端著盤子周圍看,這時正是吃飯的高峰期,一個空座也沒有,正在犯愁,有人招手叫他。
“李想,來這裏。”
李想並不記得這個人是誰,不過這不妨礙他坐下,衝對方點點頭,就開始吃飯。
那人嘿嘿笑,說你怎麼那麼迷糊,打個小炒能排錯兩次隊。
李想看看他麵前擺的油亮亮的宮保雞丁小炒,問我們認識嗎?
也不奇怪這人怎麼知道自己排錯了兩次隊,還想打小炒。
結果那人笑不出來了,說你不認識我?口氣是十分的不能置信。
李想看他一眼,覺得好像是有幾分麵熟,說我當然認識你,哥們,小炒分點啊。然後就開始不客氣地夾他的宮保雞丁吃。
那人被他的舉動搞得火起,一把推開那個盤子,冷冷說是嗎,那我叫什麼名字?
李想覺得這人除了囉嗦還挺小氣,趕緊把自己的豆腐花生推過去,你也吃我的吧。
那人頓了一下,怒哼一聲,說我是張揚。
李想被他那種這個名字你總該如雷貫耳了吧的表情震住,開始仔細打量他。這一看發現,果然劍眉星目,長得很不錯。隻是話劇團裏全是俊男美女,誰能分清誰是誰?
李想這麼想著,嘴上卻說哦,我記得,張揚麼,又往嘴裏塞了一塊雞肉。
張揚這回確定了,這人是真的不認識自己。氣極反笑,我K啊,在A大裏,居然還有一隻活的生物,不認識他張揚。不認識眼前這個帥絕人寰的A大第一風雲人物,紅星話劇團團長。
那天看他陪人來考試,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表情卻有種渾然忘我的懵懂,一時好奇,欽點了這人入團。
沒想到那根本就是他的常態,沒想到他根本不記得自己。
這小子,腦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麼?
張揚並不知道,自己對李想這種陌生的好奇是什麼意思。
等他終於了解到李想是因何神遊太虛,他對這人的興趣已經太濃,濃到無法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