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頓飯,李想跟張揚就算正式認識了。
那段時間,凡話劇團有什麼飯局聚會,召集者叫張揚的時候,他都會漫不經心地問,哦,都誰去啊?然後對方開始一個個報名字,張揚不置可否地聽著,最後問,叫那個什麼李想了嗎?
幾次之後,至少話劇團的人都知道,張揚對那個什麼李想很感興趣。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因為張揚是個興趣很廣泛的人,而且他的興趣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至於李想,隨著跟張揚的漸漸熟悉,就發現他果然是A大第一風雲人物。
張揚家有錢,老子據說還有個不大不小的軍銜。這其實不稀奇,A大這樣的子弟很多,張揚他爸的官也算不上是最大的。但是搭配了張揚的摸樣和脾氣,效果就很不一般了。
幾乎每個年級每個係出點名的美女,都曾對外宣稱自己是張揚的女朋友,光話劇團裏就有三個,個個如花似玉。最絕的是,張揚本人既不承認,也懶得否認,他壓根就沒把這些當回事。
而作為著名的紅星話劇團團長,他也從未參與過任何一次演出。
但沒有一個人曾質疑這一點。
話劇團不活動的時候,李想通常會去老圖書館四樓看書。
老館比新館舊很多,書少,座位也少,但是夠安靜。
四樓靠窗的那個位置,一到下午,會有金色的陽光,從窗邊的大樹葉瓣間斑駁射入。
每到這種時候,李想就會把腦袋從深埋的書本裏抬起,看會兒窗外,然後轉向對麵靠右的位置,神秘一笑。
如果單獨看這個場景,或者會覺得溫暖美好,但那些恰好坐在該位置的人,收到這樣毫無征兆恍惚又充滿愛意的眼神,個個驚悚不已。
漸漸的,老圖書館四層的蒙娜麗莎微笑哥出了名,即使旁邊擠滿考研考G的眾位神仙,他對麵靠右的位置,也沒人敢坐。
微笑哥本人似乎並未察覺這個變化,閑看浮雲遮望眼,桃花依舊笑春風。
直到張揚聞名而至,坐在那個無人問津的位置,看到了傳說中的溫柔一笑,卻覺得心頭一震。
那笑容穿透了他的身體,也穿越了時光,投射出一種遙遠的憂傷。
張揚回過神,“咄“一下,兩指直戳對麵那人的腦門。
“喂,腦子進水啦?”
李想打個激靈,眼前人的臉就變了樣子。
眉目漸漸清楚,五官筆畫分明。
“張—揚?”
還認得人啊,張揚想,“傻笑什麼呢?”
李想揉了揉額角。“幹嘛這麼用力。”
看了他兩眼,“你怎麼來了?”
張揚撇嘴。“廢話,當然是來看書。”
“過兩天我們考線代。”
李想的目光掃向他的桌麵,一片空白。
張揚怒。“我借書看,不行啊!”
李想看看周圍好奇或嫌惡地打量著他們的自行人,做了個噓的手勢。
“行,當然行。”
張揚於是真站起來去找書。
十分鍾後回來坐下。
二十分鍾過去,居然還在原位。
李想有點好奇,抬頭看一眼,見他兩道眉難得舒展,眼珠黝黑灼灼,捧著書看得專注,微微失神。再看那書名:《金-瓶梅詞話》,忍不住“嘿”一聲笑出來。
期末成績出來,李想拿了二等獎學金,張揚有三門要補考。
張揚大為詫異,看你整天跟個大仙似的,上課老睡覺,成績居然這樣好。
李想自己也有點吃驚。他記得自己曾經是個多麼普通的學生。隻是這些年,因為那個人,學習早成了他的習慣,即使他不在了,這習慣已不可更改,或者潛意識裏,他甚至覺得,那個人棄自己而去,是因為他還不夠優秀。
張揚非常不爽,逼著李想給他補習。
李想很認真地考慮了一會說,我覺得不大合適。
張揚不耐煩地問,有什麼不合適的?
李想說,你看你比我高一個年級,頓一頓又說,而且你學的是經管,我是比較文學係的。
但張揚完全無視了他的抗議,開始跟他一起出入圖書館。
此外,順便跟他一起吃飯,還拉著他一起打球。
李想無法拒絕,也就由得他。
至於其他人,反正張揚這種人做什麼事,都是話題,也因此,都不是話題。
所以當大二下半學期,張揚突然不理睬李想了,李想也不過疑惑了幾天,就算了。
這段時間,話劇團招了新人,其中有個叫鄒敏的女孩。
鄒敏長得不錯,但在美人輩出的話劇團,頂多算是清秀,毫不起眼。
一次團裏聚餐,鄒敏說了幾句介紹自己的話,應者寥寥。
這時候,李想突然站起來,跟坐在她身邊的人換了個位置。
“我叫李想,你叫周銘?”
鄒敏搖頭。“不是周敏,鄒—敏。茲哦鄒,不翹舌。”
李想盯著她臉看了一會,笑。“哦,周敏你好,我叫李想。”
鄒敏想這人真怪,然後察覺到一桌人都不再做聲,全看著他們兩個,不由有些緊張。
她不知道李想的舉止在這些人看來有多古怪。認識一年半了,從沒見過他主動跟哪個人打招呼。張揚對他那樣額外的照顧,他也沒怎麼熱情回應。這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