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決定不去明白。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對張揚，不遠不近，被靠近也不壓抑，被疏遠也不傷懷，隻是李想自己知道，現在這麼做到底多了刻意。
兩人不是一個係，宿舍卻在同一樓層。李想住405，張揚住427。
這樓層有兩個水房，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自那以後，李想有時候在水房，會遇上張揚。
既然遇上了，刷牙洗漱的空隙裏，就隨便聊兩句。
那天晚上也一樣，彼此說著不鹹不淡的話。
出水房的時候，李想看到405那邊冒出一股黑煙，然後見陳海失魂落魄地跑出來，
死了死了，電爐燒了，著火了。
李想聽了，連一秒遲疑也沒有，扔下臉盆，就往冒煙的宿舍衝去。
因為這動作實在太突然，張揚愣了一下才想起追，仗著腿長一把抱住他。
你瘋了，沒聽見他說著火了！
李想悶聲不響，隻是拚命掙紮。張揚死不放，李想回頭看他一眼，眼神絕望而冰涼，轉手就是一拳。
張揚先被他的眼神重傷，所以鼻血下來也不覺得痛，呆呆看著李想頭也不回，在逃竄的人群裏衝進了宿舍間。
等張揚回過神，跟著跑到門口，被一陣熱浪青煙熏得閉上眼，再張開就看到李想抱著一床被子從裏麵衝出來。
誰會拚了命去抱一床被子？所有人都覺得李想是個神經病。
除了張揚。
張揚一路跟著李想，看著他抱著被子直走到學校的湖邊，蹲下。
張揚身上隻穿著一條準備睡覺的四角褲衩，然而夜風吹來也不覺得冷。望著李想沉默的背影，他心裏湧起一股酸澀的憐惜，是自憐，更是憐他，這從沒嚐過的滋味，漸漸積壓，直到無法獨自承受。
張揚走過去，展開雙臂，抱住了抱著被子的李想，問，李想，被子裏有什麼。
李想回過頭，棉絮。
張揚：……
李想就笑了，說，還有一封信。
一個叫周銘東的人寫給我的信。
李想說著，有兩道水跡，劃過被煙煤熏黑的麵頰。
他終於有機會把這個包袱放下。
因為清醒而覺得痛，是李想意料中的，他始料未及的，是張揚的反應。
張揚的反應並沒有那麼快，李想曾在之後的日子仔細回想，甚至會覺得他是深謀遠慮。
那天晚上，張揚抱著李想說，我成績很差，英文也不怎麼樣，對出國更沒什麼興趣，所以我會一直在A大，即使畢業了，也會留在這個城市。
他把兩個手攬得更緊，很認真地說，所以李想，跟我在一起吧。
李想聽得哈哈笑，說，好啊，反正我女朋友也跟我吹了。
嗷嗷嗷，卻是張揚扣住了他的手腕。
李想想，這個人果然很小氣。
兩人確定關係後，平穩地過了一年多。李想要上大四了，張揚也畢業了。
張揚找了份不錯的工作，雖然成績不怎麼地，但其他經曆加了不少分，當然還有他老爸的麵子。
為了陪張揚，那年暑假李想沒回家，不過他一點也不遺憾。
那個家裏，沒人等他回去。
打完電話回來，李想發現宿舍門虛掩著，推開，看到滿屋的棉絮。
有個人站在屋子中間笑，李想，你說的對，裏麵真的是棉絮。
張揚手裏抓著他的被角。
李想呆看了很久，苦笑。你幹嘛呢，大夏天的拆什麼被子，把信還給我。
他伸出手，微微發抖。
張揚輕描淡寫地說，信啊，我撕了。
李想握拳。
張揚又說，你想打就打，但老子臨走前，越想越憋屈，不把這爛被子拆了，總覺得不甘心。
最後兩個人的確打成了一團，打著打著滾到了床上。汗水粘著棉絮，張揚騎在李想身上，狠狠衝刺。李想，我張揚看上的人，怎麼也跑不了的。
李想畢業後保了研，張揚不讓他住宿舍，直接把人拖去同居。
研二下半學期，張揚消失了幾天，再出現的時候鼻青臉腫，對開門的李想笑。
我出櫃了，老頭子差點沒氣死，我沒了工作，你準備好跟我吃苦。
李想緊緊抱著他。跟P，一起苦就苦了。
那幾年是真苦。張揚早出晚歸，找工作總不順利，白手起家能遇上的事，幾乎全碰到了。李想也拚命接兼職，研究生最後一年，已經開始在雜誌社上班。然而張揚也是真能幹。李想畢業的時候，他送了一把鑰匙做禮物。
“我們的房子。”
新家在30層。
搬進去的第一個夜晚，李想在張揚懷裏，從陽台往下看萬家燈火。
張揚就像一陣颶風，硬生生闖進他的生活，把他的過往摧枯拉朽一般推到，將所有記憶和情緒一應卷走，甚至連他自己，也蕩然無存。
開始時，一切總是好的，但是慢慢地，再強烈的愛也會腐蝕。
【曆史在重演，這麼煩囂城中
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