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下麵》
劉西和周南是上下鋪。劉西在上麵,周南在下麵。
劉西每次跟別人介紹自己和周南的關係,總喜歡強調這一點。
“我們一屋的,我在上麵,他在下麵。”
說的時候劉西還會熱情自然地圈住周南的肩膀。
被介紹的人都會想:
1,這人活潑得有點二。
2,兩人關係不錯。
3,周南……性格冷淡。
第一條對了一半,第二條全錯,第三條也不對。
劉西是有點二,但他並不活潑,是寢室裏除了周南外話最少的人。此外兩人雖然同屋,一年來也就說過幾句話;最後,周南的性格用冷淡完全不足以形容,說冷漠更貼切一點。他很沉默,從不主動參加集體活動,還有潔癖。
周南睡的是下鋪。
住過寢室的人都知道,串門或是在地麵活動時,下鋪就是客座。
但周南的床很自覺地被空出來,因為周南特別的潔癖。
這潔癖不隻是東西收拾得太整齊,床單一絲不苟,而是某次不知情的團支書不小心坐下後,周南在旁邊看了他一會兒。
那是一種“我的床我拿什麼拯救你居然被低等生物觸碰了“的目光,帶著淡淡無奈淺淺絕望點點嫌棄少少憐憫,讓你瞬間覺得自己鄙陋得好比一隻落入塵埃的小強。
堅持了5秒後,團支書就跟屁股燒著了一樣站了起來。
團支書的屁股因此成為年級英雄,它身先士卒,把其他人從周南的“小強化”射線中拯救了出來。
另一個前仆後繼的英雄是班長。
與他們不同寢室的班長是校內風雲人物,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對眾人於周南敬若神明的態度十分不信邪。“都是同學,有什麼呀,周南就是不愛說話麼。”
有一天晚上兩人在水房偶遇,班長大人當時在刷牙,不經意側頭看到身邊站的那人清靜肅冷正是周南,就咧嘴打了個招呼。“HI!”
一點牙膏沫隨著這一聲“HI”落在周南貼近他的那條胳膊上。
周南瞟了班長一眼,又看了看胳膊上的牙膏沫,開水衝去。
他沒有說一句話,甚至連表情都沒變,但那兩眼已經讓班長大人打了個激靈。那一瞬間班長幾乎有衝動撲過去抱住他的胳膊說“我會對你負責的”,但立刻又被“我怎麼配得上這條胳膊”的情緒充斥全身而備感無措。
直到周南洗漱完離開,班長才想起把嘴裏已經變得苦澀的牙膏沫吐掉,心還是突突直跳。不信邪的人也中了邪,自此,周南正式榮升成A大自動化係09級的神獸。
但人人聞之色變的神獸周南,在DPS能力貌似很菜的劉西圈住他肩膀時卻沒有任何反應。而沒有任何反應的意思,通常就是默許。
這一認知讓劉西非常興奮,興奮到簡直痛苦,痛苦以至於失眠,失眠的劉西喝了很多水,夜裏幾次起來上廁所。
關於這一點,寢室的其他人早統一了意見:劉西腎虧。
你看他臉那麼白,你看他臉那麼白又招女人卻從沒交過女朋友,你看他每天晚上尿頻。
劉西承認自己的確有這毛病,他把這歸結為不適應集體生活。
因為除了腎虛,他還懷疑自己得了恐高症。
每次一探頭下去看到周南的腦袋或是臉或是其他任何身體部位,就頭暈得不行。好像以周南為中心有一個漩渦,要把他吸進去吸進去吸進去。
劉西想起他跟周南的第一次對話。
那是剛開學,劉西先進的宿舍,理所當然地挑了靠窗的下鋪。
然後周南就拖著箱子進來了。
夏天。
門開的時候,陽光也跟著射入。
劉西對著一團光影裏的人說:“同學,你喜歡在上麵還是在下麵?”
周南看著這個自來熟的家夥,又看了眼上鋪。
上鋪清淨。就在他放好箱子準備爬床時,劉西樂了。
他一邊笑一邊說:“我看你還是在下麵吧,下麵好。”
不等那個回答,劉西就斜挎著包往上爬,兩條長腿包在髒兮兮的舊仔褲裏,在周南眼前晃。
周南微微皺了一下眉,他不喜歡下鋪,走到剛才劉西坐過的位置坐下,但他更懶得費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