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當聽到主席說到如何的用了全體的誠心,才請得洪先生到時,人是感動到要流出淚來了。看到大家拍掌,也不因不由的隨到別人狂拍。心中有一種酸楚,又有一種感謝,又頗快樂,又惶恐。說到,先生在信上答複了我們,說是無論如何總能於八點以前到會,這時,是時候了,我們可敬的先生,還不見來,是因為病了麼,還是因為有別的事務係累?真可念!……到這裏,他是忍不住了,就想站起身來,致一句歉詞。但又覺應得讓一個熟人在人叢中發現他後,再走上去,也省得給全會場人一個驚愕,於是便重複坐正了。
“想洪先生,不會失我們約的,或者早已到了會!”少年,聽到這時,臉色全變。
走上台去,是時候了呀!於是,把身子努力拔了起來。不過,剛一起身,後麵一個人,就噓的一聲,他,在這一噓中,力量又不知道跑到那裏去了。頹然坐下來,心中又感激又不平的頭掉過去,極其可憐的去望那發哨子的人的座位。那個人,正為他起身深怕妨礙了他瞻仰講演人的視線,全不知所候的就是眼前這個人,他且預期打了哨子後少年的頭必要回過來,還是妨礙他的事,因此先就做成一個很覺憎嫌的臉,眉目間把一些不高興,鄙夷,以及種種不好神氣都放進去。少年見到這樣一張爛臉,輕輕的放了一口氣。“這也是對我人格上的誠敬!恨我的就是極其愛我的,因為髒,所以誤會!”他又把這人饒恕了。
“我可以和他談兩句。”不能自已的,他又回過頭去。那漢子,正感到期待中的焦躁,當少年臉向自己時,卻想打這少年頭上一拳,乃更其毒惡的看了少年一眼。這一眼,要在平時少年受來,就也有一拳的力量了,但這時,少年卻感謝他的好意。
“這是誤會,這是一個可笑的誤會,朋友,你等一下會知道吧。”把話故意自言自語的說給別人聽了,偷偷的斜睇下,見到一張臉在梟樣的冷笑。
“招待員吃冤枉飯!”那漢子也自言自語故意把話使隔座聽到,是一個四川人口音。
少年就聽到另外一個人說:“什麼鬼都來了!還說責任。”
的確,招待員的責任!把一個陌生人請來,竟不能認識,且複由自己去驅逐到那一個角落去坐!
講台上,新來了兩個年青女人,白的裙裳,把大家的眼睛都吸住。這即是本日會場秩序單所謂介紹講演人詩歌的兩位女士。誰一個是這年青的洪先生的太太或準太太?座位上,大家便胡猜起來了。到後像是多數在一種小小爭持下都同意了那左邊座上女人,這因為是左邊座上女人更年青更美。
女人,手上各拿了一束稿之類,到了台上後,聽到下麵間時而起的略近於玩笑的掌聲,大致是想了別的什麼事,坐下後,臉忽兒紅起來,不久,又從講台旁那個小門走去了。
主席又起立。
“諸位,這時我們可敬的洪先生還不見來,這原故不知是怎樣。或者是洪先生不屑來此吧,我想是不會有的。先生和我們雖是很生,但我們對先生一番誠意,先生是總很能了解的。剛才打了一個電話,要聽差去問問洪先生住處,公寓中,卻又說先生已早來了,這不知何故。先生不來,真是我們少幸福。無從來親炙先生言論與豐彩,想大家都覺得是失望……”
少年,忍不能再忍了,奮然立起身來,後麵那漢子,凶凶的,從後麵伸出一隻大手來,按著了他。“先生,安靜一點吧。再是這樣,會要請先生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