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到後卻當真到了那個俱樂部的食堂裏坐下了,他很奇怪為什麼來這兒的人那麼少。除了客廳一個角隅裏有一些年老軍人在那裏打牌,同所想象的情形差不了多少外,其餘皆有點不同。營副官邀他來到這裏原是另外一種用意,但這意思他可不能明白。他問營副官:“怎麼這裏不熱鬧?”營副官說:“這是夜市,白天可不行的。”當時兩人就坐在一個桌子邊旁,叫了一些貴重的菜,喝著有名的白鐵燒酒。

連副心中覺得希奇,因為沒有來到這俱樂部時,還有點膽怯,有點不安,同時以為營副官一定要邀他來到這裏,必有一些不平常的事情。可是如今一切恰恰同所估計的相反,即素日聞名僅僅隻這俱樂部才有的白鐵燒酒,如今喝到口裏,也像有點名不副實,故一麵喝酒一麵很少說話。

營副官像並不十分注意到這一點,也不再對於那衣服有所稱讚,隻默默的一杯又一杯,連副因此也隻好照樣的喝著。

兩人喝了一會兒,隻見到一個女人,穿了一件白色的寬博的袍子,披著長長的黑色頭發,從大廳裏過去,營副官忙站起身來,女人見到這裏有人同她打了招呼,就走過來了。

“我說是誰到這裏請客。原來是營副!”

“是的,一個酒徒,不怕醉死,又來預備喝一斤燒!”

女人望到連副,因為似乎極其陌生,就問:“這一位同誌好像不到過這裏。”

“這是我的朋友,我應當來介紹。我請客來到這裏,不是為我自己喝酒,特意是帶這個體麵朋友到這地方來看看,你瞧,他不是應當成天到這個地方的一位嗎?”

女人說:“真的,漂亮得很。”

營副官就望到年輕連副擠著眼睛,做著怪相。

女人以為來客是一個學生了很隨便的問:“是不是騎兵學校的學生?”

營副官說:“不是的!你那麼聰明,成天看到軍人,怎麼還看不出?”

女人微微的一笑,重新用清明的眸子注意到連副,連副這時恰恰也望到女人,似乎為眼光相接而靦腆了,便即刻低了頭。女人說:“我知道了,新十師的連副,全是新從XX第X期選來的,這派頭我記來了。”

營副官說:“我不明白什麼派頭你看得出!”

女人說:“一個女孩子害羞的派頭!”

說著,笑著,到後就不說:“營副官,多喝一杯,我有點兒小事,很對不起,”便走去了。

這些話使年輕連副非常難受。營副官見到女人走了,低聲的問連副:“怎麼樣,人家說你害羞,你話也不說了!”

連副帶著生氣的樣子說:“我說什麼話?她是什麼人,你又不為我介紹,我同她有什麼話可說?”

“這裏是不能有第二個女人來此的,還用得著我介紹嗎?你同一個女人說話,你隻說她很美,就很夠了。”

“可是,……”

營副官又搶著說:“自然的,你不能說‘老板啊,你真美’,但你可以找其他話說。……不過你已經用另外一個方法說過差不多一樣的話了。”

連副分辯的說:“你怎麼說?我口也不開。——我才不高興那種大模大樣的人!”

“她說你是騎兵學校的,這是稱讚你。她說你是新從XX來的,她的眼光一點不差。這種聰明處,同她美麗十分相稱,我覺得這是極可佩服的。”

“哼,女人自然使人佩服。”

營副官見到年輕連副似乎在生氣,明白那生氣的理由,所以笑了。“老兄弟,我明白你。你剛才被人輕視了一點,心上難過,是不是?不要那麼小氣吧。若真是那麼小氣,倒真被人說著了。人家說你是女孩子,你可真有一點近乎女子。你不要生我的氣,不要分辯,我說,你紅臉是為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