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想說什麼?”他又問了一遍,眼底有著隱隱期盼。
我笑,旋即挑眉正色道:“我……渴了……”
他微怔,似有些不能相信。待看到我眼底的一片促狹笑意,他恍然,隨即雙手緊緊攬著我的腰肢,咬牙恨聲道:“你這個小東西!”
話雖如此,卻也半分奈何不得我。
我依依伏在他胸前,不去看他蹙起的眉峰,隻垂眸不語,作楚楚柔弱狀。
他輕歎,“真的渴了?”
“嗯……”我嗡嗡地答。
一時葡葉端來茶水,我正欲伸手去接,卻被他一把搶過。
“我來,你身子虛。”他說的理所當然,微試了水溫,便要來喂我。
我笑歎,“哪裏就這麼嬌弱了?”
他不依,茶盞端至我嘴邊,執意要我就著他的手喝。
眼見葡葉等一幹侍女都一一掩嘴而笑,我大窘,越發不肯遂他的意。正僵持不下間,隻聽簾外侍衛朗聲稟報道:“啟稟皇上,邊關急報!”
他眉睫間驀地升起一股肅然,無奈放下茶盞,轉頭對我柔聲道:“好好歇著,晚些再來看你。”幽深眼底隱含一絲依眷。
我微笑頷首,目送他挺拔身影匆匆離去。
昏迷了整整三日,乍一醒來,隻覺腹內空空。向姑姑命人做了清淡吃食,看我三兩下吃完,憐愛地取過巾帕,為我溫柔擦拭嘴角。
我不覺笑出聲來,“怎麼都拿我當小孩子?”
“娘娘”,向姑姑語聲甚是欣慰,“老奴向您道喜。”
我不解,疑惑挑眉。
卻見向姑姑掩不住眼底笑意,欣慰道:“老奴曾經說過,要想在這後宮站穩腳跟,立於不敗之地,就要緊緊抓住皇上的心。如今看來,皇上的這顆心,已經在娘娘身上了。”
聞言我驀地沉下臉來,隻是向姑姑猶自不覺,繼續道:“隻是娘娘這步棋,走得當真險了些。”
我斂眉不語,半晌,才又低低開口,“向姑姑,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一時眾人散去,我靜靜地倚在床上,思慮這幾日所經之事。
我因裝傻一事被仲翃發覺,自知再裝下去也是無益,並且自己早已厭倦在人前裝癡扮傻,所以一直在尋找機會擺脫自己“瘋後”這一稱謂。
而剛巧,那日暗道事發,仲翃孤冽,我一時心灰意冷,驚痛傷疑之下,腳邊恰是沉碧湖碧透深湛的湖水,便不及多想,一念既生,決絕躍入。
我知道仲翃一定會救我,就像我知道自己終於可以擺脫伴隨自己多年的瘋癲之名一樣。
即便僅僅因為我是姽嫿,是和親而來的敏儀公主,礙於身份,他也不會棄我於不顧。
隻是,我想不到他竟會那麼在意。
想不到在我躍入湖中之時,他會露出那樣驚痛慌亂的眼神。想不到他會毫不猶豫的跳入水中,將我救至岸上。想不到他會抱著昏迷的我,一路急奔至寢殿。
亦想不到,在我昏迷的這幾日裏,他會衣不解帶,無微不至地悉心守護在我榻前,三日之中幾乎沒有合過眼。除了朝中軍務,便是我的昭陽寢殿。連禦書房都幾乎被他搬了過來。
葡葉偷笑著告訴我這些的時候,我隻覺心內被深深的震撼著,胸腔間氣血翻湧,有一種無法名狀的感覺在來往叫囂。
似歡喜,似憂慮,一時又茫然無緒。
我本無心招惹,奈何他竟用情至此。
向姑姑說的不錯,要想立於不敗之地,就必須緊緊抓牢仲翃的這顆心。
可我卻不屑為之。
用感情作籌碼換取的苟安偷生,不要也罷。
神思翻湧間,我竟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仲翃。想到他蹙起的眉,深湛的眼。他緊緊抱著我的樣子,他輕怒薄斥時的樣子,他柔聲細語時的樣子。
我狠狠地搖頭,想要把他從我頭腦中趕走,卻是徒勞無功。眼前一時竟全都是仲翃的影子。
仲翃的笑,仲翃的怒,仲翃的眼,仲翃的唇……
我心內一聲哀歎,狠狠地栽倒在柔軟的床上。臉深埋在重重錦被中,不由苦笑。
看來不僅是仲翃,連我,也深陷其中了。
感情之事果然奇妙非凡,竟是不知不覺,他就已悄悄走進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