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想象,如果上官斐的話是真的,我將如何麵對我那深愛的父皇,如何麵對那個將我賣入大夏的至親之人?
嫡脈血親,豈容許欺騙與背叛?
我問仲翃,“當日我來大夏和親,是你點名要我的嗎?”
他蹙眉,“嫿兒,你聽到了什麼?”
我說,“你曾經說過,隻要我問,你便會給我答案。現在我要你說,究竟是不是你,點名要我的?”
他眸中現出悲哀之色,“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們不再提了,好嗎?”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一臉的決然之色。
他定定望我半晌,沉聲道:“那時我還是個傀儡帝王,大婚的人選,不由我做主,是上官斐要我下旨去瑤國求親。”
“果然是他”,我淒淒地笑,“你難道不知,那時他已經私通瑤國,和親隻是他們的一步棋嗎?”
他攫住我下巴,迫我看著他,“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麼?”
我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我知道,父皇早就不要我了,是他與上官斐勾結,是他將我送上和親之路,是他,親手把我推向你。”
我仰臉,任淚水肆虐,“仲翃,父皇不要我了……”
他輕輕吻去我臉上淚水,語聲是從未有的溫柔,“嫿兒乖,你還有我。”
仲翃說,我和陵弟早就知道和親是上官斐與瑤國的勾結之事,隻是那時時機尚未成熟,我們不想打草驚蛇,隻冷眼等著那瑤國公主而來,好見機行事。沒想到我們如臨大敵,等來的,卻是你。
仲翃說,此事已然過去那麼久,我們不提,是不想你傷心,不想你無法麵對你父皇。嫿兒,我們把這件事忘了,好不好?
我說,不好。
我說,我要去瑤國,我要回家。我要去向父皇問清楚。
他發怒,問清楚又如何?事實已經是如此,你要做的是麵對,或遺忘。
他輕哄,嫿兒,不去好不好?我不想你去。
他妥協,等我忙完這陣子,我陪你去。
我搖頭,我明日便出發。
他終是放了手,好,我讓陵弟陪你。
我與仲翃分離前往瑤國,走得匆忙,甚至來不及與他一同過了除夕之夜。
我歸家心切,一路催促仲陵快馬加鞭。他眉間陰鬱,看我的眼神變化莫測。
當日自瑤國和親至大夏,因為送親隊伍浩蕩,所以不得不走水路。如今我們寥寥數人,自然是走了陸路,星夜奔赴。駿馬揚起無邊塵土,模糊了我遙望大夏的殷殷視線。
分開不過數日,我便已開始想念。
初春時候,我們終於抵達瑤國。由於此次我們是私下到訪,所以不走官路,直接去找舅父,讓他帶我們進宮。
進了金陵城門,我們尋了間客棧暫且休息。
“哎,你說,明日淑平公主下嫁寧家,不知又是怎樣的奢豪排場呢!”鄰桌坐了兩個布衣少年,正在熱烈地討論著什麼。
“可不是!這帝王家的女兒,別的沒有,金銀財寶還能少得了啊?”另一少年眼中滿是豔羨之色,“你忘了去年咱們送嫡公主的時候,那場麵,嘖嘖……”
“什麼嫡公主,現在已經是大夏皇後了……”
我看著那兩個談話的少年,聽不清他們後來講了什麼,心裏隻記掛著“淑平公主下嫁寧家……”
阿姊終於要和寧大哥喜結連理了嗎?
我壓抑著狂喜,轉頭向鄰桌問去,“淑平公主下嫁寧歌,此事當真?”
誰知他們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愣了一愣,開口道:“什麼寧歌?已死的人還成什麼親?明日的新郎官是寧家二公子,聖上新授的撫遠大將軍,寧穹。”
我似被人兜頭潑下一桶冰水,失手翻了碗筷,呆愣地盯著向姑姑。
“他們說的,可是真的?”我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向姑姑轉了頭不忍看我,然而嘴角的抖動還是告訴了我殘酷的事實。
寧大哥真的不在了。
阿姊真的要嫁給穹哥哥了。
我以手掩麵,拒絕這血淋淋的現實。
初春時節,有料峭春寒,吹人酒醒。
我在客棧灌了自己很多酒,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我不該不聽仲翃的話,不該執意回瑤國。若不回來,就不會知道,曾經親密的人早已與我天人兩隔。曾經嬉鬧無間的阿姊,嫁的竟不是寧大哥。曾經山盟海誓的人,就要娶了旁人。
仲翃,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