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文苑拾美(1)(1 / 3)

走近蘇東坡

桂花飄香的夜晚,明月如霜,灑在被痛苦情感鞭撻的我身上,失魂落魄地靠在窗前,想起不幸早逝的母親,禁不住淚流滿麵,不能自拔。此刻的我,與往常一樣,習慣地翻開案頭那本《蘇東坡傳》,讀著,讀著,仿佛東坡橫亙於歲月那頭,朝我微微笑著。此時的我心是淨的,也是靜的。每每念母心痛,東坡給我的慰藉,不僅是人格上的,也是靈魂上的。

“東坡到處有西湖”,一行詩句跳入眼簾,觸動我萌發循東坡足跡遊惠州排遣心如刀絞般苦痛的念頭。於是羅浮山下,西子湖畔,我一步一步地走近東坡,體會到“古今如夢,何曾夢覺”的深意。

從惠州東坡詩詞地圖中可知,東坡一生留下兩千七百多首詩、三百多首詞以及卷帙浩繁的散文,是我國作品數量最多、質量最優的作家之一。他在書法、繪畫、飲食、醫藥、禪學等方麵也有極其豐碩的建樹。“海山蔥蘢氣佳哉,二江合處朱樓開。蓬萊方丈應不遠,肯為蘇子浮江來。”這就是東坡《寓居合江樓》。合江樓與廣州鎮海樓、肇慶閱江樓齊名,如今古跡難尋。蘇東坡抵惠後,前後在這裏住了一年零一個多月。

嘉祐寺如今在東坡小學內,寺前有蘇東坡塑像。蘇詩為證:“昔我初來時,水東有幽宅。晨與鴉雀朝,暮與牛羊夕。”蘇東坡曾兩次居住在嘉祐寺,前後一共一年零兩個多月。

在惠州的最後3個月,東坡買地白鶴峰,修“思無邪齋”,建“德有鄰堂”,鑿水井,和翟夫子、林婆等鄰居親善往來。白鶴峰現存東坡井和東坡亭。《遷居》曰:“已買白鶴峰,規作終老計……吾生本無待,俯仰了此世。”東坡痛定思痛後,便是安然度過,便是笑對千層浪。“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是大自然之無盡藏也,而我與之所共適。”這無聲之境,便是蘇東坡的極致。

蘇東坡在寓惠兩年多時間內,曾順道遊覽了羅浮山,寫下了《遊羅浮山--首示兒子過》:“小兒少年有奇誌,中宵起坐存黃庭。近者戲作淩雲賦,筆勢仿佛離騷經。”東坡看見小兒子蘇過才華出眾,已是老懷歡慰。他還曾多次與蘇過遊覽白水山、浴湯泉、觀瀑布、賞佛跡,至暮方歸。《遊白水書付過》一文寫道:“暮歸,至江,山月出,擊汰中流,掬弄珠璧。”如今山下九龍潭峭壁上,仍刻有東坡此遊詩句:“一洗胸中九雲夢。”東坡詩曰:“湯泉吐焰鏡光開,白水飛虹帶雨來。勝地鍾靈傳異事,巨人留跡寄蒼苔。”隻有蘇東坡才可以這樣瀟瀟灑灑,笑對失意後的人生,特別在晚年被流放時,他居然興致勃勃揮毫而作:“寂寂東坡一病翁,白須蕭散滿霜風。小兒誤喜朱顏在,一笑哪知是酒紅!”這是何等的灑脫嗬!當我踏進西湖景區,東坡寫西湖的兩句詩“花曾識麵香仍好,鳥不知名聲自呼”,便脫口而出。漫步蘇堤,遙望“玉塔臥微瀾”,還有兩旁一長溜彩色的紙風車,頓覺親切、舒坦。還有腳下西新橋,本來是東坡為便利交通而建,卻又成了一個“蘇堤玩月”。

西湖孤山南麓有東坡紀念館,館內陳列東坡寓惠的文物、圖片資料200餘件,如原東新橋的一段鐵索、清代惠州知府伊秉綬摹勒的“德有鄰堂”和“思無邪齋”匾額石刻等。館前方有座朝雲墓,墓形像一把半開半闔的摺扇,其周圍鬆林杳深。墓旁紅柱、碧瓦、攢尖頂的四角形小亭,就是孤山棲禪寺和尚希固為紀念朝雲所建的“六如亭”。朝雲去後,孤單的學士為她寫下了“千古第一梅詞”:“素麵常嫌粉眐,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西江月·梅》)。此刻,東坡悼念妻子的那一闋詞《江城子--正月二十日夜記夢》:“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又一次在我腦海裏浮現。被生活的疾苦和失母的痛楚沾染了靈魂的我,已經能夠深刻地感受到東坡的疼痛了,旁邊的小草見證了我又一次被文學的力量擊潰,跪地掩麵,泣不成聲。

跌宕的人生充滿懸念,但東坡始終處變不驚,他的樂觀態度感染了自宋以後的千百萬文人。在那些年代,有人掙紮,有人落拓,有人隱忍,有人自殺,可是,他們都不是蘇東坡,那需要多大的忍耐力和多麼堅定的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