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回到汪家旺的宿舍,圍著汪家旺的床坐下來,商量打什麼牌。司機說打80分,錢進說不會,司機說鬥地主總會吧?汪家旺又不會了,問鬥什麼地主啊?司機解釋說相當於爭上遊,隻不過每盤有一個人要多抓8張牌做地主,另外三個就是農民,聯合起來打他,你打著打著就會了。司機又問來多大的?一時沒人吱聲。大州附和說意思意思,十元錢吧。汪家旺還是微笑著不表態。錢進心裏不想打,更不想來錢,何況他兜裏總共隻有70多元錢,說不定一個鍾頭都堅持不了。老婆總是把錢控得這麼緊,她的理論是控住了錢也就是控住了人。錢進說先不忙動真的,讓汪廠長先實習幾把吧。司機和大州隻好表示同意。
打牌的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幾輪下來,就下午3點多了。輸的自然是汪家旺和錢進。錢進隻做成一次地主,汪家旺則一次沒做成。做不成地主就要被關進“牢”裏,等其他人都進牢時才能釋放出來。(由於業務生疏的緣故)錢進和汪家旺打牌速度極慢──手上抓一大把牌,看來看去,算來算去,插來插去,不知該怎麼處理。黨司機和大州不敢怎麼嘲笑汪家旺,錢進便成了他們集中開涮的對象──你還不能爭辯,一爭辯,則被批判得更厲害。弄到後來他每出一次牌都要遭到他們的譏笑和指責,弄得錢進心裏好沒意思。錢進想不打又摜不下臉,隻好硬著頭皮“陪”下去,心想那些當領導的坐在主席台上的滋味也不過如此吧,他們幾乎天天坐,自己難得坐一回,就熬一熬吧。
到3點多鍾的時候,司機說老師上課該上完了吧,學生該畢業了,總不能當一輩子不交學費的學生吧?錢進聽出了他的話音,就說,馬上5點鍾還要趕到工大,這一個小時也交不了多少學費,等晚上再畢業吧,陪你打個通宵。黨司機來勁了,說他昨天晚上搓麻就搓了一個通宵,先贏了600多元,又輸了600多元。旁邊的大州叫起來:怪不得你早上開車一衝一衝的,眼睛睜不開呢。司機一昂頭說,這種路我閉著眼睛也能開。
……
母校工大多年不來,都不太認得路了。冬天的省城,下午5點天色就全暗了,加上小雨夾雪,視線模糊,在汪家旺和錢進的共同指揮下,姓黨的司機將車開進了一家電子研究所的大門,被人家門衛攔著審問了半天。黨司機高傲地昴著頭,一句話不答。還是汪家旺下車作了一番解釋,人家才放行了。
朱青劍果然在校門口等著,打著把“西瓜傘”,把車直接引到學校飯店門口停下,然後與一一走下車的錢進、汪家旺、大州握手。汪家旺介紹大州時故意把他說成了大川,朱青劍昏燈暗火的也沒看清,隻管握著手叫哎呀呀,大川,稀客稀客,15年不見,你真的是稀客了,聽說你當區長了,祝賀祝賀!錢進、汪家旺就捂著肚子笑。大州也笑:區長哪能跟你校長比,你是部級呢。朱青劍說大川你變化蠻大的,說話都和以前不同了,個子也長高了不少,別說,領導崗位鍛煉人哪。錢進汪家旺差點笑岔了氣。
小包廂。一桌五顏六色的晚餐。五個人喝了一瓶紅葡萄酒,幾瓶飲料。也不勸酒,各取所需,吃得自便而隨意。朱青劍笑曰我們今天要留點實力,明天晚上到大廠鎮,好去對付老林。老林即前麵說過的林木森,當初是77級一班的,而他們幾個是二班的,故有此一說。朱青劍說我有一來了句粗的:是也,這X天是,你們猜猜:“一個不出頭,兩個不出頭……”朱青劍沒說完,在座的都大笑起來。朱青劍奇怪,說你們都知道啊?汪家旺說我上午剛給他們猜的,他們還沒猜出來。錢進他們三個人又繼續猜了一陣,朱青劍的評價是:越猜越離譜。
包廂外麵的小廳漸漸鬧騰起來。朱青劍解釋說那是兩桌76級的工農兵學員在聚會,他們有個人在學校當副書記。然後又繼續研究明天怎樣對付老林,怎樣“鬥地主”。
朱青劍說汪家旺你要做主力軍,當時在學校你就特別能喝,汪家旺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說他最近身體極差,醫生警告不許喝酒。汪家旺還說,這次在黨校學習不停地看病,剛剛排除了幾個癌症──癌症?你別嚇人羅,朱青劍說。是真的,汪家旺說,肝啊,胃啊,後來直腸也要我化驗,我不肯做了,我受不了那種等待判決的滋味。黨司機插話說其實每個人身上都有少量的癌細胞,你查出來就緊張,就治,說不定越治越壞,你不治,也許一輩子它都不會增加。大家點點頭,沒人接話。
沉默了一會兒。
汪家旺說,我看還是推大川做主力比較合適。是嗎?朱青劍好奇地看看旁邊的大州,說不得了,大川現在練出來了,還記得當初你在宿舍喝酒喝醉了,吐血,嚇得我們深更半夜用梯子把你朝“鐵醫”抬,隻不過喝了一茶杯白葡。大州稀裏糊塗地點頭,笑。其他人更是笑得要“噴菜”。汪家旺說,今非昔比,大川現在喝個一斤二斤不當回事的。朱青劍立刻跺腳喊道汪家旺你怎麼不早說呢?朱青劍隨即叫小姐,上一瓶五糧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