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你放的吧?”夜風隨著跑車的高速行駛呼嘯,靜夜的流光從蘇令嘉臉上劃過,他的聲音也如清夜一般帶著涼意,“倒是大膽。”他側頭看了坐在副駕駛的喬北宇一眼,臉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關於放火,我盡量控製了範圍。蘇導你也知道,那種地方如果真的起了火災,救援是不會延誤的。尤其,那裏的人都很惜命。”喬北宇麵無表情地敘述著,以絕對冷然與坦然的態度。
“講得很不錯,沒白聽我教育。”蘇令嘉高挑起的眉梢裏全是深究,“會喝幾杯酒會幾下把式就敢一挑百,我還真以為你是個聖父!”
“我沒有資格做聖父,我隻是個普通人,我隻做我認為該做的事。”喬北宇目光沉靜地,自發一種如青鬆翠柏樸實而又堅韌的氣度。
蘇令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回頭去,用慣常懶洋洋地語調撇下一句:“你知道就好。”
喬北宇看著他,星眸在月光下煥發著璀璨的光華,就像發現了寶藏:“今天非常感謝蘇導,我以前總覺得蘇導跟女人一樣喜歡打扮,所以存有偏見,我要向你道歉,蘇導你是個真爺們。”
他的語氣十分誠懇,表情十分真摯,沒有半點戲謔反諷,蘇令嘉聽得眼角一抽,手下一抖,差點把車開到邊道上。
他咬牙切齒凶惡地道:“你信不信我把你從車上扔下去!”
喬北宇神色不變:“不信。”
蘇令嘉被這話一噎,抿著嘴角別過臉去:“嘖,你這個人,有時真看不出才十八歲。”
車子駛到喬北宇暫住的舊小區,此時已經快夜裏兩點,喬北宇從車上下來,看了看天色道:“這麼晚了,蘇導要不在我這裏先歇歇?”
蘇令嘉坐在車裏,看著這個淩亂的小區,一雙鳳目眨了眨,然後又一動不動地看著對方。傳統的六層樓,沒有電梯,樓梯因為用久有不少磕碰出的缺口,欄杆扶手居然還是木製的,樓道的牆上貼滿了亂七八糟花花綠綠的小廣告,在昏黃的樓道燈下一眼望去直教人眼暈。他覺得他與自己的車在這個小區裏就像是竄了畫格不入。隻有眼前這個少年,他穿著一身廉價的衣服,仿佛的確應該屬於這裏,可細看去又覺得格外的幹淨,那種已經超脫了外在包裝本身的東西使他無論穿什麼、在哪裏都不會為之改變。
手指輕輕在車載播放器上一點,那裏顯示的時間已是兩點有餘,蘇令嘉的住所離喬北宇這裏很遠,再返回去還真是要費不少功夫。
“好吧,隻能如此了。”他揚起下巴,朝喬北宇一笑,很是矜貴地攤了攤手,用施舍地口吻道。
喬北宇點了點頭,也配合著學著以前看到的服務生的樣子優雅的做了一個紳士“請”的動作,把位置讓出。
蘇令嘉大搖大擺地走進去,挑剔的目光環視著室內:“你這裏的裝滿真夠別致的。”
喬北宇住的這個地方是老房子,他雖然沒動過,卻也是房東住過的,殘留著當初裝修過的餘貌,隻是無論格局還是裝飾都還是上個世紀的,透著一股窮苦的模樣。
喬北宇對裝滿的感覺跟穿衣打扮一樣,都看不出不同,於是就順著蘇令嘉的話音道:“是房東裝的。”讓人看出不他到底聽明白沒有。
不過房屋雖老舊,內裏卻很整潔幹淨,完全有別於一般的單身男性的居所,可再看去卻發現,這屋中東西少得可憐,小小的單元幾乎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很多格斷之處也空空如野。整個屋子幹淨得不像有人居住,比之酒店客房更加清冷,隻讓人覺得住在此處的人像是過客一樣。
這種古怪的寂寥之感當蘇令嘉看到隻有一個臥室一張床時打斷了,他往門框上一倚戲謔道:“這是要同床共枕的打算?”
喬北宇看了看自己那張單人床,確信不可能擠得下他們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才道蘇令嘉在開玩笑,道:“你睡床,我打地鋪。”說著他拿起報紙往地上鋪,又打開櫃門取了被褥。
“喂,哪有客人睡床讓主人打地鋪的。”蘇令嘉忙過來攔。
喬北宇停下手道:“那我睡床你來打地鋪?”
蘇令嘉被反將一軍,怵頭地看著因為年久失修尚有坑洞的石灰地:“喂,這就是你請客的態度?”
喬北宇笑了笑:“就知道你不是能睡地鋪的。”
蘇令嘉也就幹脆往床板上一坐,翹起二郎腿:“好,那小宇子你就伺候著。”
喬北宇鋪地,蘇令嘉將風衣掛在衣架上,解開了襯衣最上麵的兩個扣子,晃去了衛生間,從上到下審視了一遍,一平米見方的地方,古老的搪瓷盆已經有些磕碰掉瓷了,沒有任何現代裝飾的金屬水管子……看在它們都很幹淨的麵子上勉強忍了,隻是:“你家的沐浴在哪?”
喬北宇頭也沒抬道:“沒安。”
“那要怎麼洗澡?”
喬北宇這才回過頭來:“有水啊。”
“涼水?”蘇令嘉有了個不好的預感。
然後他的預感成真了,因為喬北宇反問道:“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