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本論文集的編輯緣起,我在前言中已大致地說了。本來還有一輯談中學語文教學的文章,根據出版社的建議,撤了。還是有些雜。沒有辦法,本科學外語,研究生學兒童文學,上課主要在文藝學,帶的研究生又主要在中國現當代文學,一生四處打雜,不能不都留下一些痕跡。但主要還在兒童文學方麵。
我其實是最不適於兒童文學的。我的性格適於鑽古書堆,而於較為稚拙、輕靈的東西,感受便差得多。但造化弄人,命運還是將我放到一個我不怎麼喜歡的地方。不是全無改變的機會,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我從浙師大調溫州師院,進的就是文學理論組,本可以全身心地轉到文藝學方麵來,但想到自己全無這方麵的基礎,不敢。於是出現上課主要上文學理論、寫文章主要在兒童文學這樣一種很“擰巴”的狀況。這使我失去了最後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因為當時西方的文學理論正大量地介紹進來,中國的文學研究正經曆著一次轉折性的變化。如果當時認真地化大力氣的去學習這些理論,是會極大地改變自己的知識結構的。多少年後發現,自己這輩子最大的缺陷和失誤就是沒有認真地閱讀大師們的理論原著。既沒有很好的閱讀西方的理論名著,也沒有認真地閱讀中國人自己的理論名著,如古代大量存在的詩話、詞話之類。因為沒有把學習、研究的重心放在文藝學上,上文學理論課主要隻看教科書和一些二手的文章。時間長了,即使想到去看名著原著,也感到力所不逮了。兒童文學當然也需要理論,但如周作人五四時期就已說過的,兒童文學是很容易流於保守的。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兒童讀者以很快的速度變化著而兒童文學的內容、形式卻較少改變。加之真正有造詣者關注較少,20世紀兒童文學理論,除周作人等少數幾個人外,真正值得閱讀者,委實不多。這種狀況到20世紀末也無質的改觀。20世紀末的兒童文學理論,其最優秀者,多半也還在本質論、浪漫主義文學觀的圈子裏打轉。我自己的一些論文,如《前言》中已檢討的《寫給春天的文學》等也如是。
兒童文學是一個很小的領域。小有小的好處。沒有有造詣者的眷顧,一些三流、四流、不入流的人都可以到這兒來稱王稱霸。一些連句子都寫得不甚通順的人可以在這兒成為著名作家;一些連基本的文學常識都不太具備的人可以頂著專家教授的頭銜在這兒呼風喚雨或曰招搖撞騙。世紀之交的文學理論連基本模式都變了好幾茬了,兒童文學中還抱著幾個老掉牙的教條,不僅本人自得其樂,一些論文、教科書也奉為圭臬。這狀況看樣子還得延續一段時間。好在變革之風在新世紀開始後已吹到兒童文學領域中來。我有一種感覺,中國的真正的兒童文學理論將從這兒開始。這需要新人,更需要新武器。我能作的非常有限。還是那句話,雖不能之,心向往之。收集在這本論文集中的文章如能給後來者一點教訓,或者使他們對我們這代人的彷徨與掙紮有些理解,已經是遠遠超出自己的期望了。
2012年9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