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非在人心(1 / 3)

第三章是非在人心

比較起來,呂雲鵬的案子還是順利的。

呂雲鵬十九歲,是他們廠辦中學轟動一時的高考狀元。從高考成績公布,他們學校就像鍍了一層金。尤其是教過他的老師和校長,好多天都藏不住笑臉。實際上,他的優秀有相當一部分來自家庭。他的爸爸呂誌浩和媽媽林文竹畢業於同一所名牌大學,算是口拙舌頭笨的學長和好強爭勝的學妹。爸爸年輕的時候癡迷過《十萬個為什麼》。幾十年了,一本不拉地保管得潔淨如新。不僅給苦戀中的自己長過分,而且早早就給一大家人視為寶貝的兒子揭開了數理化的迷人帷幔。兒子剛剛開始學習ABCD,廠裏又考核晉升工程師,過往學曆業績等等都在其次,首先要求外語考核必須過線。呂誌浩兩口子從中學到大學,全都學的俄語。蘇聯專家組撤走以前,大事小事全找他們翻譯。可是,上麵強調隻能考英語。呂誌浩還好一點,年齡超過了可以申請免試的硬杠。好強慣了的妻子林文竹卻隻和免試的門檻相差了五天!懊喪過去,作了多年車間技術主管的林文竹憤懣難平。絮絮叨叨地向聽話機器一樣的丈夫抱怨說,那一年,號召讀六本書。輔導《國家與革命》的老師,喜歡休息的時候和大家閑聊。他告訴大家,領袖們隻負責施政方向,大政方略,具體貫徹施行往往取決於被稱為“國家機器”的公務人員。國家機器有自己的職責和操守,也有因循已久的規則和潛規則,還有個人的利益和謀劃。所以,起草這個考核文件的人,一定是按照自己和親戚朋友參加工作的時間劃的硬杠。剛好把他們自己劃進去,把她林文竹劃出來!懊惱低落,有人提醒他們找人改一下戶口。就說是當初報戶口的時候錯報了陰曆生日,現在統一到陽曆上來。老實本分幾十年的兩口子不願意放棄堅守的清白,選擇了用拚命掙紮來守護自己的道德。為此吃了不小的苦頭。人過中年的林文竹日見發胖,吃力地使用搓板大把大把搓洗著衣服,擇菜、洗菜、炒菜做飯,一貫和爸爸一起被當做國寶熊貓一樣養著的呂雲鵬,就捧著書本在旁邊給媽媽一個一個字母,一個一個單詞當“全導體收錄機”。天道酬勤,林文竹順利通過,呂雲鵬的英語也日顯崢嶸。就這樣,呂雲鵬憑著數理化加英語四門高分,語文、政治差的又不多,順利地進入了門檻頗高的神聖學府。

離開“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廠辦中學,呂雲鵬豁然發現了真正的世界。山是真高,海是真深。寒假回家,老同學相聚,天天陪著得意的不得意的兄弟姐妹喝酒。彼此際遇不同,生性木訥的呂雲鵬生怕落了話柄,真真正正地舍命陪君子。從西鳳、太白到麥草釀造的割喉嚨燒酒,來者不拒。臘月二十九,他們聚在南城根的韓飛佳家裏,連七八個女生都喝了一捆十二瓶啤酒。韓飛佳父母“下海”多年,斬獲頗豐,生怕委屈了孤身在家的兒子,慣出來一個中國最正宗的“錄像帶大師”。一天有十五六個鍾頭和各種各樣的錄像帶相伴。但凡是台港槍戰片,沒有他沒有的,即使沒有正版,也有花了不少代價的翻錄帶。同學們議論說,隻要國家允許,韓飛佳完全可以到大學開講一門新課——諜匪槍戰片欣賞。韓飛佳酒高了,心裏象火在燒,仍然保持了幾分清醒,雙手捧著酒杯,貼著呂雲鵬酒杯下沿一碰:

“雲鵬,別聽他們起哄。我韓飛佳心裏清的和鏡子一樣。咱們這一夥,在今天可以說有出息的,隻有你一個。沒說的,我們沒辦法上的大學,你給咱們好好上。上個名堂出來。不說學成錢學森、華羅庚,就是個合格的新時代大學生,也可以讓咱們一起揚眉吐氣!”

呂雲鵬熱血上頭,騰地漲紅了麵孔,仰頭就灌:“我記下了!”灌得太猛,當即就直了雙眼,一口口幹噎氣。有人就提出去到護城河邊發散發散。出了門,冷風迎麵,呂雲鵬抱著一棵大樹就吐。直到警察過來都沒有再站起來。

就在呂雲鵬死去活來的時候,看見遠處駛來的燈光,有人提議“嚇嚇他”。比門還高的一幫混小子攔在路上,有的掂著酒瓶,有的撇了樹股。駕駛手扶拖拉機的農民,抬眼看到,跳下來就跑。韓飛佳哈哈笑著,坐上駕駛座,開不多遠就栽了道溝。同學們笑罵著繞前跑後,商量著怎麼再抬上來,接到報警的巡邏隊趕到,一個不漏全帶回了分局。

經過點驗,手扶拖拉機價值三千九百多元,羊皮大衣一件價值一百元,一口袋燒餅,一疙瘩榨菜。最可怕的,車鬥破麻袋裏竟然還有現金一萬四千零八十一元。時機不好,金額巨大,一個頂風作案的搶劫團夥浮出水麵。碰上嚴打,從重從快,作為從犯的呂雲鵬是男生中間獲刑最短的。也判了有期徒刑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