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後,屋裏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趁著沒塗唇彩,常青從袋子裏挑出個大塊頭,一口咬下去,滿口生香,滿嘴流油。
“薄皮大餡兒,店家真實誠!”妄圖活躍氣氛的話語聽起來幹巴巴的,沒起到任何效果,常青不得不放棄,轉而扥平裝包子的塑料袋,將店家的名稱銘記於心。
小李正為常青上眉粉,見他那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叉著腰,擺著蘭花指埋怨道:“我的祖宗!剛上好的粉底!不要蹭到油!”
常青傻笑著道歉,邊吃邊偷偷瞄一旁的陸影帝。在片場,隻要一對上祝升,陸晉鬆便會像木頭樁子一樣死氣沉沉,寡言少語不說,還會找各種理由逃之夭夭,跟避瘟疫似的。要不是親眼鑒定過陸晉鬆錢包裏那串白金卡和黑金卡,常青真的會懷疑陸晉鬆是不是欠了祝升的債。
記起兩人交換身體後,陸晉鬆沾著一身酒氣回來的夜晚,那件被扯得稀爛的t恤衫,“助人為樂”這樣明顯站不住腳的理由,常青不禁有些擔心。他不止一次地向陸影帝確認過,交換身體的這段時間裏,他與祝升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麼,陸晉鬆總是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地迅速否決。
常青撬不開陸影帝的嘴,也沒法去問祝升,所有疑問隻能爛在肚子裏,他心裏有種被人輕視的不悅。
“我先走了,待會兒片場見。”陸影帝果然如常青所料想的那樣,火燒屁股似的突然從椅子上竄了起來,拔腿就往外走,常青略帶鄙視與不解的眼神也沒能拖住他的腳步。
進到走廊,成功躲開祝升的視線,陸晉鬆長噓一口氣,回身狠狠朝祝升的方向瞪了一眼。如果可以,他此刻真想轉身衝進化妝間將祝升提溜出來,好好敲打一番,一字一句地講給他聽——常青是有主的,他改姓陸了。祝升這小子要是再不明白,他就直接將常青拐去荷蘭領證,用結婚證明糊他一臉,白紙黑字擺在麵前,看他認不認。
可想歸想,陸晉鬆不可能這麼做。且不提出言警告祝升,在祝升麵前,陸晉鬆束手束腳,連自己的情緒和習慣性動作都不敢暴露。
祝升既然能覺察到常青身體裏有兩個靈魂,也可能會發現另一個靈魂就是他。普通人可能不會相信這種超越常理的事情,祝升這朵漂洋過海而來的奇葩卻說不準。更何況,祝升已經開始懷疑他與祝升的關係。
陸影帝閱人無數,之前卻從沒遇到過祝升這種型號的,如果事實真相被祝升發現,對方會作何反應,陸晉鬆還真摸不準。
慫就慫吧,他不能拿常青的前途開玩笑。
其實陸晉鬆走後,祝升也沒有逗留太久,很快便與常青告別。導演隻負責完成一部優秀的影視作品,調配全組這種雜事便全數落到祝升肩上,克羅格事無巨細,要求頗多,祝升不得不加倍付出努力。
這天,陸晉鬆難得迎來一場打戲。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對於優秀的演員來講,每完成一個角色,都像是走完一段別樣的人生道路。扮演過的角色越多,演員掌握的生活技能也越廣泛。
雖然稱不上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飾演過軍人、武林高手、黑色會老大等等角色的陸影帝,對各種刀.槍.棍棒都略知皮毛。
陸晉鬆此時正站在布景之中,熟練地把玩著道具匕.首,陰鷙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此時的他如同一隻匍匐在暗處的獵豹,一柄即將出鞘的寶刀,似乎隨時會撲上去,毫不留情地為敵人送上致命一擊。其他工作人員不禁感慨,陸晉鬆封帝絕對是實至名歸,明明離正式開拍還有一段時間,他卻已經進入角色。
事實證明,在場諸位純屬意.淫想太多,陸晉鬆不過是借道具發泄心中憤滿。
陸晉鬆手勁奇大,一個不留神,脆弱的筋骨被攔腰斬斷,塑料匕.首“啪嗒”一聲掉到地上,摔成兩截,可憐它還未正式出鏡,便被迫草草結束了自己的藝術生涯。
片場頃刻間鴉雀無聲,陸晉鬆輕咳一聲妄圖掩飾過去,他尷尬地彎腰撿起道具,將坑窪不平的斷麵拚接到一處,嚐試著修複它,那認真的勁頭堪比熱衷於積木遊戲的孩童。
站在一旁的克羅格有幸目睹全程,這位性情中人太沒眼力價,絲毫不懂得給大影帝留些麵子,中氣十足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片場上空。這笑聲頗具魔性,其他圍觀群眾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也壯著膽子開懷大笑,笑得最大聲的非常青莫屬。
手裏攥著道具殘骸,陸晉鬆隻得勉為其難地勾起嘴角,盡最大努力維持風度,雖然他心裏清楚,苦心經營多年的高冷形象如今算是毀於一旦了,他陸晉鬆終於也在現實生活中扮演了一次醜角。
解鈴還須係鈴人,最終還是克羅格替顏麵盡失的陸影帝解了圍:“祝升,你去通知道具組的負責人,讓他盡快換一批質量更好的道具,不然會影響電影拍攝效果。”
祝升應下,披起羽絨服便往攝影棚外走,四處尋找不會被人叨擾的僻靜角落。祝升這樣做,並不是因為談話內容需要保密,而是因為有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麵對手機的祝升連個完整句子都憋不出來。
祝升腳踩一雙籃球鞋,腳步聲幾不可聞,他不緊不慢地在走廊裏遊蕩,黑框眼鏡後的一雙深邃眼眸漫無目的地四處踅摸,直到熟悉的話語隱約傳入耳中,祝升的眼神才對準焦距,腳步也不由自主循著聲源而去。
走廊盡頭的拐角處陰暗無光,一人躲在陰影裏,熟練並感情充沛地背誦著呂澤凡的台詞,祝升對這嗓音再熟悉不過,他有片刻的怔神,隻聽對方道:“樂天,你真的以為我對你的身份毫不知情?從你找到我的那一刻起,我無時無刻不在懷疑你。知道我為什麼將你帶到青海麼?眼前的人是殺害我雙親的凶手,是他害了你的親生母親!哥這麼多年也沒照顧過你,就當是補償,手刃仇人的機會留給你……呿,這不是挺容易演的!”
聽完牆根,祝升縮回脖子,微皺著眉頭,狐疑地轉身離去。
年關將至,北京城裏大雪封城,銀裝素裹,一片純白祥和,竟是幾十年不遇的奇景。
都說瑞雪兆豐年,常青也想蹭些喜氣,希望能在年前舉辦的牡丹獎上有所斬獲。
金鷹獎、飛天獎、白玉蘭獎和牡丹獎是四個國內最具權威的電視劇獎項。每個獎項的側重點都不盡相同。
金鷹獎的獲獎依據是專家以及觀眾的投票,白玉蘭獎是針對國際優秀電視節目的評選,飛天獎由廣電組織舉辦,代表政府在文藝作品上的傾向。
而牡丹獎則是完全采用觀眾投票的方式決選各個獎項,是最符合民意、與娛樂圈風向標最貼近的頒獎典禮。在小年夜播出的牡丹獎,還被稱為春節期間除春晚以外的又一盛典。
不久前,四十集電視連續劇《血染黎明》已經全部放映完畢。這部劇乘著鄭潔事件的東風又大火特火了一把,大結局時更是創下一年以來電視劇的最高收視,僅次於《媽媽不在家》與《狂奔吧夥計》兩檔爆紅的綜藝類節目。有些陰謀論者甚至懷疑鄭潔是為電視劇宣傳而做出了自我犧牲。
這種觀點一出現便遭到其他網友的狂轟濫炸,被吐槽為神邏輯,哪位演員會為了一部劇,把自己辛苦營造的正麵形象摧毀殆盡,腦袋裏有坑麼?如果鄭潔繼續諱疾忌醫,不積極配合心理和生理上的治療,這輩子都別想摘掉陽.痿男的頭銜,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黴。誰會上杆子去遭這種罪?
盡管《血染黎明》的走紅因素錯綜複雜,究竟是電視劇本身還是諸位話題演員們的功勞大,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始終沒個定論。娛樂圈裏最不怕的就是爭議,話題度越高,演員和作品越紅。有人踩也是件幸事,如果一部作品連吐槽的價值都不具備,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失敗。
在一片手撕鬼子、婆媳八點檔以及雷人狗血山寨劇的包圍之下,業界良心《血染黎明》無疑是部鶴立雞群的作品,也因此獲得了牡丹獎最佳電視劇、最佳導演和最佳編劇等八項提名。
其中,陸晉鬆憑借《血染黎明》獲得最佳男演員獎的提名,得獎呼聲極高。而常青也憑借自己在劇中的出色表現,位列最受歡迎男演員獎候選之列。
雖然名字叫作“最受歡迎”男演員獎,候選人卻並不一定是當下最炙手可熱的男演員,不然這獎項肯定會被類似陸晉鬆這樣有聲望有人氣的演員承包。評委們設置這個獎項,其實是為了鼓勵有潛力、被業界和觀眾們看好的年輕演員。再過個幾年,這些人裏也許會出現第二個“陸晉鬆”。
牡丹獎每兩年舉辦一次,小鮮肉的粉絲們戰鬥力與鬥誌都不容小覷,也因此最受歡迎男演員獎向來是爭奪最激烈的獎項之一。今年的候選名單裏,“國民弟弟”蘇博文也赫然在列,他背後那群母愛泛濫、有錢任性的姐姐粉們絕對是常青奪魁之路上的巨大阻礙。不出意外的話,得主將在蘇博文與常青之間產生。
像這種完全依靠投票決出的獎項,最容易出現刷票的惡劣現象。主辦方自己也考慮到這點,因此獎項全部采用實名製投票方式,常青在公開場合為自己拉票的同時,也一再告誡粉絲們要遵從投票規則,用實力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