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升恪盡職守,坐在克羅格身旁充當他與蔣禹之間的傳話筒。
祝升那頭自來卷比往日裏還要蓬亂,雙目拉滿血絲,眼皮微微腫脹,眼底泛著青紫,昨晚不是失眠,就是哭過。他身上仍穿著羽絨服,隻是沒拉拉鏈,裏頭是那件萬年不變的低領毛衣,下麵配著一條寬鬆的卡其色工裝褲,褲腳草草掖在黑色登山靴裏,一半耷拉在外麵——邋遢的扮相成為頭等艙候機室裏的一道獨特風景。
見到來人,克羅格與蔣禹很自然地和他們打了聲招呼,祝升卻一反常態,抬眼盯了兩人一會兒,很快又冷漠地撇開視線。
再次見麵,常青已經知曉對方心意,心下不免尷尬,沒像往常那樣沒心沒肺地湊過去與之寒暄。在陸影帝的催促之下,常青隻得硬著頭皮快步上前,坐到導演身後,陸晉鬆緊隨其後,坐到他身邊。
幾步的路程裏,常青的視線始終黏著自己的腳尖,經過祝升身邊時,他甚至屏住了呼吸,頭都不敢抬。
確認過對方看不到自己後,常青終於放鬆下緊繃的神經,開始盯著祝升的後腦勺靜靜出神。
陸晉鬆則一手撐著下巴,用餘光觀察常青的反應,對方如臨大敵的神情有些好笑。
常青的感情經曆算不得是白紙一張,認真論起來,夠得上幼兒園大班水平。無論是感情還是事業上,常青都有點認死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對無法回應的感情唯恐避之不及。唐小菲那種與所有追求者保持等臂距離、大玩曖昧的處理方式,打死他也學不來。
他曾嚐遍娛樂圈裏的人情冷暖,祝升一直不計回報地幫助他,他不可避免地對祝升抱有好感,當然這種感覺並不屬於令人小鹿亂撞的愛情。
常青打算好了,如果祝升捅破窗戶紙,他就快刀斬亂麻,嚴詞拒絕對方。他希望祝升能徹底死心,投入到下一段感情。這不僅是為了祝升,也是為了陸影帝與他自己。
之前那段感情裏受過的傷害,決不能在他們身上重演。他要讓陸晉鬆知道,他與陶馨怡不同。
“這是新的劇本,你們可以提前熟悉一下劇情,之後導演會和你們細說。”
常青正胡思亂想著,祝升突然不打招呼地回過身,給常青和陸晉鬆分別遞上一張a4紙。常青雙手接過劇本,客客氣氣道了聲謝,仿佛手裏的不是劇本,而是奧斯卡小金人。祝升明顯愣了一下,停頓半刻才輕聲說了句“客氣”,之後又默默轉了回去。
祝升微微垮下肩膀,明顯是被他生疏的態度傷到了,常青尚未習慣白臉到紅臉的角色轉換,心裏也跟著發堵,陸晉鬆倒是十分受用。
私事暫且擱置一旁,後排的兩人摘下墨鏡,開始研究劇本。
這次編劇並未對原有劇情做出更改,而是為影片續了一個小尾巴。
原著小說裏,報了弑母之仇的吳樂天帶著奄奄一息的呂澤凡逃出墓穴,他意識到哥哥此時已經回天乏術,不禁悲從中來,跪倒在蒼茫的草原上,緊摟住對方失聲痛哭。故事至此便戛然而止,沒人知道呂澤凡是否真的死了,再一次失去至親的吳樂天又會何去何從。
新加入的劇情講述了之後的故事。
原來昏倒在地的兄弟倆被路過的牧民發現,送進了縣醫院,最終呂澤凡不治身亡,隻有吳樂天一人活了下來。住院期間,心如死灰的吳樂天結識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女護士。對方的溫柔與樂觀為他驅散了心中陰霾,愛情的種子在兩人心中生根發芽。
新版結局還真應了那句老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這樣的劇情安排隻能說是中規中矩,會不會變成狗尾續貂,為觀眾所詬病,還要看導演與演員的功力。
新加入的劇情與陸晉鬆沒多大關係,撐死需要他在臉上蓋塊白布冒充屍體。新加盟的演員肯定是這位女護士,說起來,吳樂天與女護士的邂逅是整部電影裏唯一的感情戲。如今的商業片怎能缺少愛情元素,導演和編劇沒準也是出於票房考慮才決定加入這段戲。
常青不禁有些感慨,吳樂天果然是克羅格的真愛,擠掉原來的男二號赫爾圖還不夠,如今又要威脅男一號呂澤凡的地位了。
兩眼盯著紙上黑字,常青有點發怵,角色演得出彩還好說,若是演砸了……原著黨會不會找他拚命?克羅格又為何對女護士的人選避而不談?
帶著滿腹疑問,常青登上去往西寧的飛機。
頭等艙幾乎被劇組包圓,常青、陸晉鬆、克羅格、祝升、蔣禹五個人坐頭等艙,其他工作人員散落在商務艙與經濟艙。身為劇組領頭人物的克羅格坐在最前麵,祝升在第二排,蔣禹在第三排,陸晉鬆低頭看了眼座位號——他被安排到蔣禹身邊,常青則與祝升並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