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升的臉被酒精蒸得火辣辣的,思維也變得有些遲鈍,他停頓片刻才慢悠悠地說:“能幫忙按一下電梯嗎?我現在騰不出手,謝謝。”
接待員不疑有他,照他說的去做了,站在電梯門外,她還熱心腸地囑咐了兩句:“要是有什麼需要,您可以隨時給前台打電話,我們這裏二十四個小時都有人。”
這次祝升沒搭茬,視線定格在斜前方的一畝三分地上,電梯門緩緩閉合,兩個醉鬼徹底消失在接待員的視線中。
來到常青所居住的房間門口,祝升推了推對方肩膀:“到家了,鑰匙給我,扶你進去休息。”
“嗯……”常青皺了皺眉頭,沒有答話。
一路上,常青一直處於類似夢遊的狀態,雖然腦子裏已經凝成一團漿糊,虛軟的腳步卻未曾停歇,磕磕絆絆地隨著祝升來到這裏。
常青根本沒意識到,身邊的人是他此刻最不願意麵對的祝升,或者說,他此刻缺乏“身邊有人”的認知。
臉頰輕輕貼著柔軟的卷發,常青迷迷糊糊地將對方當成抱枕之類的東西,無意識地蹭了蹭,鼻子裏噴出股股熱氣。
祝升的唇邊勾起一抹淺笑,雙手扶住常青的肩膀,小幅度地晃了晃:“鑰匙在哪兒,告訴我。”
這聲音宛如從天外傳來,飄渺地令人無法辨識出此刻到底是誰在說話。常青懶得睜開眼睛,有些不情願地嘟囔著:“在褲、褲兜裏……”
掏出鑰匙打開門,祝升把常青扶進屋子,幫他脫去外衣與鞋襪,放到柔軟的床鋪上。
祝升打開台燈,昏暗的燈光之下,常青的醉顏被映成溫暖的橙黃色,是無盡長夜裏,唯一照進他心裏的一束光。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伸手撥弄對方細碎的額發,嘴裏喃喃道:“醒醒,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淺淺的鼾聲。
“就這樣也好,我說,你聽著就行。”祝升也不氣惱,幹脆地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他的手順著常青的額頭慢慢向下滑,來到那兩片充血的薄唇上,依戀地摩挲兩下後,卻發現拇指沾上了一層滑膩的油脂——羊腿啃了一半,常青沒來得及擦嘴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祝升正在思考該如何開口,對方油膩膩的嘴巴實在不利於培養情緒,他無奈地起身去了趟衛生間,找了塊毛巾浸濕,回到床邊給常青擦嘴。
常青的眼睛開啟了一道小縫,像是要醒,祝升滿懷期待地望著他,結果常青隻是把手伸進衣服底下撓了撓,砸吧兩下嘴,繼續張著嘴打小呼嚕。
“酒量和以前一樣爛,酒品倒是好了很多……”祝升再一次感到些許失望,歪著頭喃喃自語,眼中漸漸失了焦距,陷入往事的回憶,“其實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不是在畢業話劇排練那會兒,是在更早的時候。”
祝升打小就和母親住在外宅,十六歲時,他的母親因為長年累月的酗酒,精神上出現問題,被送回法國老家。
祝升並非獨子,上麵有兩個哥哥,他的父親身份特殊,不是普通的商業巨擘,仰仗祖輩積累下來的物力與人脈,不怎麼費心思打點疏通,生意也能自動送上門來。雖然新社會裏不興搞這套,說白了,祝家屬於當下那波“隱形貴族”中的一脈。
私生子不僅是祝升人生的汙點,祝家上下也以此為辱,對祝升的身份諱莫如深。然而祝升的父親是家中長子,掌控著大部分家族產業,他怎會甘心大權旁落,自然要在三個兒子裏挑選一位繼承人。
自兩個哥哥成年開始,家裏的奪嫡大戰便正式拉開帷幕,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們總是將家裏搞得雞犬不寧。祝升從小便是奇葩一朵,他的兄長們雖然沒把他放在眼裏,依舊時刻防備著他,擔心這小雜種是隻不叫喚的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