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界外村(1 / 2)

彼時,我隻是一個無名的村落裏懵懂的孩童。終日裏,我享受著日月與星辰帶來的美麗景色,食用著旁人送來的無上美味,聽著人人會唱,寫滿美麗詞彙的歌謠,無憂無慮。我是村裏唯一的孩子。他們,叫我主人。

我從未見過外麵的世界,雖然我很想知道,村落之外會是什麼。可是,沒有人走出過這片土地,傳說中標誌著村落盡頭的老樹,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沒有人,走到過那裏。

那一日,我又向著老樹的方向走了很遠很遠,遠到身邊已經看不到一個族人,遠到回頭看去,族人們居住的小屋已經消失在一片片茫茫之中。

天空,突然下起了一場七彩的花雨。花雨之中,出現了兩個身影。

兩個無論從裝扮還是舉止上,都有異於族人的外人。他們似乎有所爭執,而麵目卻又溫柔詳和。

著彩衣者道:“析木。放棄吧!你雖已追我至絕路,但你可知,天地永無盡頭。”

著白衣者回道:“我縱知天地本無盡頭,我更知曉,你隻要肯回頭,心,便有歸宿。”

彩衣道:“日月星辰之所以恒古不變,正是因為擁有一顆不死之心。心若不死,又怎肯回頭?”

白衣:“那麼,你又為何教我放棄?放棄,豈不是也是另一種回頭?”

彩衣:“那就隻能留一場風花雪雨給你,當一場綺夢罷,今朝一別,後會無期!”

言罷,彩衣人忽然間就煙雲般散去了。

花雨,持續了許久,我,也就呆呆地立了許久。雖然我並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可是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卻悄悄襲上了心頭。——似見到族人受傷時的心痛,又似得知獵人們滿載而歸的喜悅。——不,都不對,這種感覺,我從未體會,且聞所未聞!

花雨終於停了。

空氣再度清新透明。先前的繽紛,早已落地成塚,在腳邊淩亂似上個輪回裏的殘夢。

白衣人還是立在那裏,向看彩衣人消散的方向,一動不動。

我緩緩走近在他的身後,問:“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

“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因為愛情。”

“愛情是什麼?”

白衣人終於轉過身來,我因而看到了他那雙似閃爍著暗藍色火焰的雙眼。一絲酥麻的感覺爬上四肢。

我驚恐地後退了一步,分辨不清自己是否中了蟲毒。

“原來還是個孩子。等你再長大一些,你就會懂得什麼叫愛了。它是男女之間,最美好也最奇妙的感覺,是生命中最華麗卻最真實的夢境。當你愛上了,縱然地獄之火在你麵前熊熊燃燒,你也可以毫不猶豫地為了愛而跳下去,無怨無悔——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什麼是男?什麼又是女?男女之間,又是哪裏?”

他緩緩走至我麵前,伸出左手在我額上一撫,一道靈光閃過。他突然失色:“你……你居然被種了緣鎖?”

依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可是我已問得太多,如果每一句話都需要問了才明白,那問又有什麼用?

他輕歎一聲,從懷中取出一枚紫玉,放在我手心,道:“丫頭,我叫析木。如果有緣,我們自會再見。”

我知他是在道別,於是急急喚道:“等等!你可以告訴我,這些是什麼花嗎?我很喜歡!”

他笑:“它們叫風信子,由我心愛女人的笑容幻化而生。”

我滿載著歡喜回到村裏,我想我帶回了族人夢魅以求的寶物,他們定會歡騰如旭日初升時的湖水。

方才,就在方才,我帶著紫玉繼續前行,居然隻片刻功夫,就走到了老樹身邊,手撫著老樹蒼勁的軀幹,我一時間懷疑這是個夢。

我飛奔著回到村裏,站在村落的中央,興奮地大喊道:“我們可以出去啦!我們可以出去啦!”

族人們紛紛聚了過來,我攤開掌心,紫玉在我手心裏散發著幽暗的光澤。

我說:“我遇見了一個外族人,他給了我這塊玉,可以帶我們走出這裏!”

族人們果然沸騰了。連一直在村西足不出戶的俞伽老人也聞訊趕來。

她是這裏最老的族民,是母親生前最相信的人。母親去世後,她便開始隱居,族人們說,她在專心修行,尋求破解族人身上的咒障之法,解脫族人的痛苦。

她見到紫玉,突然腳盤不穩,跪倒在地。身上的靈氣似泄了般,根本難掩她早已龍鍾的老態。

“孽障啊!孽障啊!”

“俞伽,”我說,“我們可以走出去了,你不高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