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民想，自己作為一介村官，班子的班長，自然要多作謀劃，理清思路，帶領大家朝正確的方向走。如果高德標不能理解，隻能證明自己工作做得還不夠細致深入，必須更加努力地工作，多與他交心，以真誠來換真心，高嶺的發展離不開村兩委班子團結一致。
有時對唐鬆等人的打抱不平，張衛民笑笑說：“肚子裏裝飯，也要裝點氣呀”。其實他心裏清楚，群眾的利益是他工作的出發點，“隻要工作能做下去，隻要高嶺村向著正確的方向發展，隻要村集體和村民的利益得到維護，他就是做牛做馬，也是心甘情願的。”他就是這樣寬解自己，身上充滿了幹勁，也充滿了信心。
得到承包項目以後，高德標的態度稍微有點轉變，看來他也是那種得了便宜就賣乖的人。
然而突然發生的一件事，讓張衛民和他剛剛緩和的關係又僵化起來。
村裏的一個農民工在廣州打工時從六樓摔下死亡，高德標邀請朱宏寶一道前去幫忙處理，李月英也跟著高德標一起去了。兩個人沒有請假，隻是在火車上，高德標給張衛民發了個短信，說到廣州處理事情，也沒說李月英跟他在一起。
就在他們走後第三天，市裏的計劃生育突擊檢查組來到村裏，張衛民到處找李月英不見人，才知道她與高德標一道出去了。
村一級一直處在計劃生育工作的前沿陣地，山村的飲食男女因為農活不多，心閑身閑，夜裏的“娛樂活動”就比較頻繁，女人懷胎機率增加數倍，給計劃生育帶來很大難度，因為“萬夫當關，一口難守”啊！所以計劃生育就必須常抓不懈，絲毫不能放鬆。上級對下級的檢查就成了衡量計劃生育工作成效的重要途徑。搞得好的，很少有什麼表揚，搞不好的，先是“黃牌警告”，接著“一票否決”。
市以上的抽查搞得都很神秘，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讓人摸不著頭腦。在下來檢查之前，帶隊的領導出發時從來不說要去哪個鄉鎮，到了車上再臨時動議。這就搞得縣計生委和鄉村疲於奔命。
張衛民聽李月英說：“上一次市裏剛抽查過高嶺了，這次不會再安排在高嶺，鄉計生辦的同誌也是這麼判斷的。”現在檢查組又殺了個回馬槍，上次提出的整改意見至今沒有整改到位，這次又出現了許多新的問題，檢查組將高山鄉列為計劃生育工作重點掛牌鄉鎮，搞得陳安邦和高玉虎氣得直罵娘，將張衛民找去狠狠剋了一頓，責令他寫出書麵檢查。
張衛民強壓住心中的怒火，隻等高德標他們回來爆發。
高德標從廣州回來了，剛回來就去見張衛民。
他扔給張衛民一盒“紅玫王”香煙，說：“張書記挨剋，責任在我，我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張衛民將煙扔還給他：“我不抽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說你承擔責任你承擔得了嗎？現在後果已經造成了，還好沒有‘一票否決’，否則有我倆的‘小腳鞋’穿。”
高德標說：“張書記，請你不要追究李月英的責任，是我拉她一起去的，她的責任由我來承擔，這事能不能到此為止？”
張衛民說：“不行，我必須找她談話，她是她，你是你，你代替不了她，另外，她抓的計劃生育工作還很不夠，馬上拿出整改措施。”
高德標說：“給我個麵子行不行？我在她麵前承諾過的。”
張衛民說：“你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對你，是下不為例；對她，視她態度進行誡勉。”
高德標臉色很難看，悶悶不樂地走了。
張衛民衝著他的背影說：“你讓李月英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過了許久，李月英來到了張衛民的辦公室，上身穿著一件暗紅碎格子花布棉褂，胸口開得有點低，下身著藍白牛仔套裙，顯然是這次在廣州新買的，頭發燙成了波浪型。
張衛民問她對自己的錯誤可有認識？她什麼話都沒說隻是點了點頭。
張衛民見她不說話，氣不過拍了一下桌子說：“你啞巴了？我記得你以前伶牙俐齒呀。”
“張書記，我錯了。”李月英說，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湧出，在臉頰中流成了兩條小溪。
有人說：“眼淚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張衛民最見不得女人的眼淚，他朝李月英擺擺手：“你走吧，把你管的那一攤子事弄好。”
李月英“嗯”了一聲離開了，屁股一扭一扭地，不正也不翹。
張衛民想，她要是馬麗雅就好了，上天有時也不公平，總是把許多優點集中在一個人身上，讓她既有容貌又有才識。
其實李月英也不是一無是處，她是屬於那種小家碧玉型的女人，隻不過跟馬麗雅一對比就失色許多。長相是娘生父母養的，不好評論，單就文化上兩人相距甚遠，馬麗雅重點大學畢業，肚中“墨水”多，而李月英隻是初中畢業。歸根結底，兩人的氣質懸殊大，這裏麵文化層次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正當張衛民在心裏將這兩個女人比較時，電話鈴聲急促地響了起來，他抓起電話一聽是妻子章柏芝打來的，忙問什麼事？妻子在電話中讓他回家一趟，說想他了，還有點事情要與他商量。
張衛民興衝衝地回到家。進門妻子沒有像往日那樣歡天喜地，反而一陣冷言冷語：“你現在小日子過得很滋潤呀，把我們娘倆忘了？”
張衛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你今天是怎麼了？有話就直說別婆婆媽媽的。”
章柏芝說：“我問你，村裏是否有一個叫馬麗雅的女老師？聽說你最近老是和她眉來眼去的？”
張衛民說：“有啊，誰在你麵前攪舌頭了？簡直是亂放屁！”
章柏芝：“是你村裏人打電話給我的，讓我敲打敲打你。你現在很少回家，我還真有點不放心呢。有人編排你們鄉村幹部是‘四想幹部’——‘想去哪去哪，想吃啥吃啥，想幹啥幹啥，想跟誰睡就跟誰睡’，生活糜爛得‘一天一隻雞，三天一隻羊，夜夜當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
張衛民說：“你就是糊塗，你不想一想，我當這個書記，全村全鄉有多少眼睛在盯著我，別說不會出這號事，就是有，還不早鬧得滿城風雨了！我每天都在避嫌，來個女人就敞開著門兒，出門也是村兩委幹部在一起，真他媽的怕處有鬼，癢處有虱！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你千萬不要上當，千萬不要往心裏去，這一定是有人在想方設法糟蹋我們。反正當這個書記，明槍暗箭少不了，當我的老婆，時刻都得有這個心理準備。”
章柏芝終於笑了：“你老婆就那麼傻嗎？別忘了我是個警察。我是給你提個醒，肯定是你得罪了人，人家打匿名電話來挑撥離間我們夫妻關係，達到整你的目的。”
張衛民說：“謠言止於智者，還是老婆聰明。”
章柏芝說：“謠言就像風吹樹葉，嘩啦啦到處響，你得弄清楚到底是哪一片葉子先響？”
張衛民心想肯定是高德標惡人先告狀，“一個人心計用到此，達到百變玲瓏時，也會遭天妒的，自然沒有好下場。”高德標下台後，一些人就是這麼說他。
敵人已經進攻到後院來了，而且手段極其卑鄙無恥，張衛民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歪，“防人之口，甚於防川”，人家喜歡攪舌頭就讓他攪去吧，就像沒有味道的響屁願意怎麼放就怎麼放，隻能是空響，卻臭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