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以凡看著眼前的牛奶良久,像年久失修的機器那樣緩慢地抬起頭,甚至可以聽見骨骼摩擦的聲音。淺褐色的瞳孔裏看不出情緒,隻看到一片灰敗。慢慢的恢複一絲光亮,可是哪怕那光亮也是清冷的:“是他讓你給我的?”
林默淡淡的點頭,和唐以凡七成像的臉龐像是在隱忍著什麼,不過孩子始終是孩子啊,再怎麼心機深沉,僅僅二十歲又能藏住什麼。哪怕他管住了麵部表情,也沒有管住眼神。那恨不得將唐以凡戳死的眼神可從來沒有變過,從三年前林默跟著唐以寒開始。那時的林默多天真啊,看到唐以凡連臉上的表情都管不住,被喜歡安分小男孩的唐以寒收拾了多少次,才學乖,如果再管住眼神會更好,至少唐以凡可以眼不見為淨。
“我不會跟你搶你的唐以寒的,”頓了頓,又抬起頭看著林默,眼神平靜無波得像看一個陌生人,仿佛那些年林默並沒有和他鬧得不愉快,當然這不愉快不過是林默單方麵的:“不過他也確實不是你的良人。”
林默冷笑一聲,捏著唐以凡的下巴,指尖用力的泛白:“哦?你的意思是,他就是你的良人嗎?”說完又仿佛自己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目光狠毒的看著他,表情也不似剛才的淡定,左臉有些抽搐,似是強壓著怒火:“你不過是他的一個發泄,哪怕你跟他的時間比我長。那又怎樣?恩?那又怎樣,你始終是老了,比起你,我年輕得多。”
唐以凡也年輕過啊,不過他最美好的年華都被唐以寒糟踐罷了,整整十二年,從18歲到三十歲。如果他用這段時間跟別的人相愛,不說愛的多深,總學會憐惜了,那是唐以寒對他從來沒有的情緒。
相看兩生厭的兩個人居然相互折磨了這麼久,連唐以凡都覺得驚歎。這十二年,更是給他本可以更好的青春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濃重的無論怎麼用力的去擦那痕跡都淡不了。
唐以凡揮開了林默放在他下巴的手,始終是困在這個地方太久了,他曾經看著鐵柵欄窗外的楓樹染紅了四次枝頭,看著這本就溫暖的南方城市下了兩次鵝毛大雪,卻沒有被浸染到白頭。久的······連反應都有些遲鈍了呢。
可笑的是,林默顯然把他當成了假想敵,而他,也沒有心情跟唐以寒的小情人爭論這些,他們兩個同樣可悲。而他,是個被迫的替身,林默則是心甘情願當替身的,隻是他所以為在唐以寒心裏占據了江山的原主是唐以凡罷了。誰比誰可悲,一時半會還真評不出來。
那種情緒唐以寒給過正主李哲修,給過當了李哲修替身的林默,唯獨沒有自己。
他常常在想,如果當初李哲修沒有出國,那麼他現在會不會已經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他出國了,倒害了跟他長得像的自己,八成像,像的連唐以凡有時都分辨不出。所以這就是他這些年,哪怕青春不再,仍然沒有被放棄折磨的原因。
值得慶幸的是,他終於還是接觸了他最喜歡的演藝事業,還取得了相應的成就。當然讓他遺憾也是這個,在他事業的上升期,被提名最重要的百花獎男主角時,被唐以寒軟禁了,然後是更勝以往的掠奪。
時間是個好東西,這點毋庸置疑。連驕傲的唐以凡都被磨去了一身傲骨,變成行屍走肉的活著。一次次被踐踏,被侮辱,沒有底線,一次比一次更屈辱。現在看見唐以寒和林默在一起,有的,僅是惡心。
林默顯然沒有料到唐以凡會這麼做,呆站了幾秒後,才回過神來,表情猙獰的看著唐以凡,隨後又仿佛想起了什麼,眼睛亮晶晶的,怒氣也被衝散了,眼裏的興奮卻一直浮現著。
開門聲傳來,唐以寒出現在門口,絕好的皮相,精致而深刻的五官鑲嵌在蒼白的臉上,頎長的身形,狹長的眼睛幽黑而深邃,陰冷而淩厲的氣勢沒有一點收斂。一進門都感覺房間的溫度下降了幾度,林默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忍著害怕走到唐以寒身邊高興地挽著他的臂彎。唐以寒麵無表情地看了林默挽著他臂彎的手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晦暗不明的目光掃過唐以凡,唐以凡有種被蟒蛇緊緊包裹住的感覺,那猩紅色的信子從布滿毒牙的嘴中吐出:“去洗澡吧。”
唐以凡對於這種淩遲已經習慣到麻木,把林默放在床頭櫃上的牛奶喝了,拿起白色的睡衣進了臥室。
鎖住腳踝的銀鏈互相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這種聲音,哪怕在唐以寒耳裏也覺得無比好聽,好聽的就像天籟。
囚住唐以凡餘生的東西。
唐以凡整個人躺進浴缸裏,溫度適合的水讓他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
他難得苦中作樂的閉了閉眼,歎息了一聲,在他回憶曾經美好的時候,腹部突如其來的疼痛仿佛千萬把刀割著胃,又像被一隻大手將胃整個都擰在了一起。這種疼痛一點點擴大,唐以凡痛的蜷成了一團,強壓著模糊的呻/吟。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裏湧出,混入洗澡水裏,染成淡淡的粉色。
囚在這個鬼地方四年,整整四年,除了一年半前來救他的吳琛,還有誰會來救他,而吳琛也被唐以寒打成了植物人。抱著等吳琛醒來的天真想法一直活著,到了如今更是連蘇醒的機會都變得更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