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收拾東西。衣服穿好,公文包拿好,手機、手表都沒問題。是,還有一把手槍,一把真手槍——看著就讓人心跳加速,幹脆扔進了公文包裏。平時裏麵也沒放什麼,就是文件之類的,偶爾還有一些現金,今天算是有了新用途,否則都不知道怎麼處置這把槍了。
放進去,出門的時候看見門口魚缸裏的小金魚全死了,一個個漂浮在水麵上。那些魚們突突的,泛著死光的眼睛都在直勾勾地盯著D看,媽的,有股要嘔吐的感覺不斷地從心底冒出。
強壓製住,坐上電梯衝向地下停車場。坐進車裏一邊插上車鑰匙發動汽車,一邊又看了看手表,九點零四分,還好,才過了四分鍾,應該算快了吧,算快嗎?媽的,以前也就是怕上班遲到,現在可是要搭上自己命的事兒。車子發動起來,瘋子一樣駛出了停車場。上了馬路,沒走多遠就停住了,看見前麵的一排排車子就是不動彈,使勁拍了一下自己腦袋。都什麼腦子,這幾天四環朝海路那邊又在翻修,要是出個交通事故啥的連退也退不了。天天被堵車折磨成神經質的人把這麼常識性的問題給忘了。
D幹脆右轉彎,直接開到五四角地鐵站。把車停在地鐵停車場後下車走向地鐵。這也是他在堵車的時候慣用的方法。現在是沒車的擠公交,有車的擠馬路,你要急,就得先學會擠。相比之下,擠地鐵時間上更有保障。
又看了看表,九點十六分。匆匆跑下地鐵樓梯的時候又一個常識性的問題出現了——可以前從來沒覺得是問題的問題。每個地鐵站入口處都有一個巨大的機器,給每個匆忙趕路的人設置了不大不小的障礙——安檢掃描儀,掃描每個人所攜帶的包和行李。那手提包放進去,裏麵裝了什麼東西都一覽無餘。一把手槍,一把叫什麼勃朗寧的手槍還在裏麵!立即想到了往身上轉移。畢竟這裏不是機場,現在還不檢查身體。可這會兒自己已經在下地鐵的自動扶梯上了。手趕緊伸進去很快摸到了那把槍,悄悄拿了出來,那東西還真不小,沉甸甸的,塞進前麵的褲子裏,然後用西服外套一擋,還好,鼓得不是很明顯,這就到了安檢處。
包是放進去了,可心跳不止。看到自己的包剛從安檢機器裏出了個頭,D跨上前一把抓起,衝向檢票口。往檢票器裏塞進票卡,卻怎麼也塞不進去。怎麼了這是,用力一推,隻塞進了一點,卡住了,拔出來想重新塞進去,卻用力過猛,幹脆把卡給折斷在裏麵。靠,真是蠢到了家。這不是票,是一卡通!根本就不用往裏塞,隻要在上麵輕輕點一下就可以。
看見D在檢票口磨蹭,有一個地鐵工作人員正往這邊走過來。媽的,這可怎麼辦。當那個人快到跟前的時候D終於把卡在裏麵的一卡通拔了出來,鬆了一口氣。但是卡已經折斷,沒法用了。隻好到自動售票機那裏,重新購買車票的時候看見自己的手還在顫抖。
重新拿著票通過了檢票口,向地鐵候車區快速衝過去。候車區裏擠了不少人,不過比早先應該好點了。上班族們早在六點開始通過各種工具長途跋涉地衝向所謂的CBD,現在也就是像他一樣,已經遲到了,但最後還是得硬著頭皮上班的人。
很快來了一列車,擠了上去,還好有一個座位。剛坐了下來車子就開動了。D把公文包立起來放在腿上,兩隻手臂疊起來放在包上麵,眼睛木然地朝著前方。其實啥都沒看,腦中卻不斷地浮現著那些死魚眼睛……想得心裏悶得慌,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使勁咳了兩下,旁邊乘客瞅了一眼,媽的,還是止住了。
過了一會兒,緊張情緒慢慢好點了,自己眼中也開始出現了對麵乘客的輪廓,腦子裏卻又浮現出那些死魚們。嗬,死魚。看著這些每天在地鐵裏為生計奔波的人,一張張死人一樣的臉上安著死魚一樣的眼睛。這些空洞無神的眼睛後麵的靈魂,好像都早已賣給了魔鬼,身子也是租來的,不是自己的——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屬於自己。看著他們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肯定也沒有多少時間仔細看過自己的眼睛到底啥樣。這每天這麼上班到底都為了啥啊。
不過這會兒,D倒是有個清晰的目的,就是去殺人,殺死一個想自殺的人。找到他,殺死他,把任務完成,然後呢,然後幹嗎?這小子也沒說什麼獎勵,隻是說活命。靠,不都是為了活命嗎,知道了又怎麼樣。這些死魚眼睛們不知道自己每天幹嗎,自己好像現在是知道了,不幹這個就得死,不過大家都一樣目的,都是為了活命!那小子還說自己睡得跟死了一樣。活了還跟死了一樣,都沒啥區別,就是眼睛睜著還是閉著的區別。嗬,一隻隻死魚眼睛……看了看表,九點二十六分,趁這會兒好好想想早上的事兒。首先,這事兒確實是真的,不是假的,包括那個姓郭的家夥的電話,還有包裏的這把槍。他們肯定是昨晚來過他家裏,然後當然也看過他睡覺的樣子,然後把槍放在櫃子裏,這都沒問題。當然他們可能在家裏安裝了監視器和竊聽器,這都有可能,附近可能還有個狙擊手。看那小子說話的口氣,也像個很有經驗的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