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五娘原就料到她會有此一招,目色裏添了不屑:“哦,她說我是有緣人麼?”
“不不不王妃誤會了,”那婦人再瞅了一眼玉盤中的珠子,麵上全是痛惜之色,“她說這些珠子送與王妃作彈丸耍了。”
陸五娘怔了一怔:“什麼?”
似她這等人家,自然聽說過金丸故事,說的是從前有個寵臣,仗著皇帝為所欲為,擾亂朝綱,輕狂到什麼地步呢,連打鳥的彈丸,都是金子打的。“那後來呢?”幾乎每個聽故事的小兒都會問這句話。
後來自然是家破人亡,親友盡誅,總之沒有好下場。
要說金丸尚可澆鑄,這珍珠……雖然不說頂級貨色,也算算難得了。陸五娘沉默了片刻,叫道:“回來!”
那婦人大喜,紫紗美人卻是充耳不聞,幾個起落,眼看著就要走出花廳。
“攔下她!”陸五娘一聲令下——她是將門出身,元明炬也熱心於練兵,這兩口子家裏毫無疑問的軍法治家,陸五娘這一聲令下,且莫說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就是條彪形大漢,這廳中婢子也敢前仆後繼。
紫紗美人的背影像是有瞬間的茫然。
那婦人趕緊道:“王妃恕罪!”
陸五娘哼了一聲:“何罪?”
那婦人捏著手帕,捏了又捏,最終也隻能哭喪著臉說道:“小婦人、小婦人著實不知道。”
陸五娘:……
不知道還口口聲聲恕罪,也是可惡!
隻冷冷道:“這位娘子我從前也沒有見過,也不知道你在當中如何傳的話,怎麼我就成了個欺行霸市、奢靡無度的?”
那婦人如夢初醒,“啊”了一聲,又狠狠給了自己幾個嘴巴,這幾下卻不同於之前的輕巧,而是打得實實在在:“都怪我這張嘴……都怪我、都怪我……但是好教王妃得知,卻說因為這丫頭方才的話,小婦人委實不敢一五一十說與王妃聽。”
陸五娘:……
“到底她說了什麼?”
“這、這……”那婦人一臉惶恐,其實心裏對紫衣美人也是佩服的:她怎麼就知道南陽王妃不耐煩這些俗套的小把戲,卻會被這句話激怒?
“說吧。”陸五娘這兩個字裏,已經含了威脅的意思。
那婦人“撲通”一聲跪倒:“王妃饒命!”
陸五娘:……
“恕你無罪。”陸五娘眼皮沉沉撩起,看了一眼在門口被截住的紫紗美人一眼,她仍然直挺挺站著,看到那婦人下跪,眼睛裏卻生出好奇——就像是山中小獸第一次看到人,幾分意外,幾分不以為然。
莫非她當真不是中原人?嫁入南陽王府這些日子,陸五娘耶很見過幾個海客、胡姬,隻是海外之國頗多,各國風俗迥異,也不知道這個美人具體來自哪一國。
那婦人手腳連用爬起來,卻首先歎了口氣,說道:“王妃莫惱,實在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小婦人、唉唉……小婦人聽她素日嘀嘀咕咕也就罷了,海外之人不曾開化,也不懂禮數……”
陸五娘看了她一眼。
那婦人知道南陽王妃又不耐煩了,趕緊幾句結束了抱怨:“……小婦人也是被逼得沒了法子,才不得不帶她來王妃這裏試試運氣,卻不想這些鬼話,王妃麵前也敢胡齜,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小婦人可還……上有老下有小……”
陸五娘:……
“……幸而能聽懂她的話的人極少,”那婦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結束了漫長的演奏,方才轉入到正題,“她說、她說……”到底多看了陸五娘一眼,把心一橫,“說唯有萬萬人之上,方才有緣見到她們族中至寶。”
陸五娘:……
“來人!”陸五娘喝道,“把人給我拖下去,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