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的是煙塵滾滾,殺氣騰騰。
嘉敏被震得片刻失語,就聽蕭南笑道:“安將軍練的好兵!”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回來了:這難道不像是一個君上在嘉獎屬下嗎?嘉敏接口就道:“難怪能從青州一路殺到洛陽勢如破竹。”
安溪輕咳一聲,這件事他可不敢居功:“全賴聖上仁德。”哪位聖上就不細說了。說元明修,蘭陵公主不喜,說吳主,建安王不喜。
於是輕輕揭過,隻道:“素來北人善射,王妃父兄都是名將,我手下這些兒郎,恐怕入不得王妃的眼。”
——其實江淮軍自成軍以來就以陸戰為主,騎射並不亞於燕軍。
嘉敏道:“將軍過謙了。”
有人送鮮果、酒水上來,一行人在台上各飲了一杯,又下台去。這時候營地上已經清除出空地來,豎起靶子,將士們分隊騎射。
有親信送了弓箭過來,安溪拿了一副在手裏把玩片刻,笑道:“建安王要不要下場試試身手?”
蕭南也取了一副,掂了掂分量,也笑道:“小王久不練習,恐怕要教將軍失望了。”
眉尖一動,卻向嘉敏道:“三娘——”
嘉敏:……
他對她的各項技能有什麼誤解?
蕭南卻哈哈一笑道:“但是如果三娘一定要看的話,為夫也隻能勉力一試了。”
嘉敏:……
一句話能說完的事,為什麼中間要隔了個大喘氣?說到底還是成心看她笑話不是!
嘉敏恨恨哼了一聲:“殿下既然疏於練習,就還是不要獻醜了。”
這話一出,安溪與左右親信都忍俊不禁,更有性情魯直的,直接笑出了聲。
蕭南也忍不住伸手,隔著厚紗捏了捏她的麵皮:這丫頭,是真真個擅長蹬鼻子上臉。正要在調笑幾句,忽然遠遠一騎飛來,不由得臉上變色。一行人紛紛轉頭去。蕭南道:“……是天使。”
安溪與左右親信換了個眼神,笑容都掉了下去。安溪首先迎上去,天使下馬,安溪笑道:“不知天使遠來,所為何事?”
那紅袍天使也堆了滿臉的笑,下馬先行禮作揖,方才說道:“將軍勿驚,是聖人聽說宋王攜王妃巡視江淮軍,特命了某來,為將軍晚宴添一壺酒!”一句話,在場所有人臉色都越發不好看起來。
蕭南的行蹤瞞不過人,是眾所皆知,不過一向是心知肚明,像元明修這樣大咧咧撕開來,端的是不講究。
不講究也就罷了,橫豎這位自進洛陽以來,就沒做過幾件講究的事,但是“巡視江淮軍”幾個字就過分了,這是明明白白的挑撥離間——在兩個原本就有心結的人之間明明白白的挑撥離間。
這還隻是其二。
其三,這添一壺酒又算怎麼回事,一壺酒夠幾個人喝了?
那紅袍天使像是看出了安溪心裏的疑惑,笑吟吟又解釋道:“並非聖人不想多賜,實在這解憂酒,宮中也隻剩了一壺。”
原來是解憂酒,嘉敏與蕭南對望一眼,不知道元明修怎麼突然大方起來了。
安溪卻仍是不解。
紅袍天使進一步解釋道:“這酒是我燕道武帝所釀,當時就隻釀了百壇,一直沒有取名,到高祖聽了魏武王短歌行,方才取名解憂。”
礙著安溪與眾將的身份,他不便把話說全。當初道武帝說的是,到取了天下,再取酒痛飲。大約是當時也沒有料到群雄並起,取天下不易。後來燕朝每有大勝,皇帝都會取此酒大宴功臣。
安溪與左右不懂,蕭南與嘉敏卻是有所耳聞,安溪從蕭南的麵上也看出這酒確實珍稀,因回禮謝道:“那就煩請天使代我謝過聖上了。”
紅袍天使笑吟吟道:“這個不急——來人呐!”
便上來七八人,各取一套酒具,置於盤中,天使拔開酒塞,一一斟滿酒杯,送到各人麵前,說道:“聖人可怕安將軍與宋王殿下背著大夥兒私吞了,所以叫某在這裏,做個公平裁斷。”
嘉敏定睛看時,卻用的雕花銀杯——大概是料到眾人會怕酒中有毒——酒水殷紅,恰如桃花。
酒香撲鼻,醇厚無比,確實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