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會否拒絕這樣的誘惑,若是有一天,你可以成為皇後?
普天之下,率土之濱,身為女子的夢想,不管是否真的敢去想,那便是有一天,也許會成為皇後。
薛平貴說,“雖然我已經另娶玳戰為妻,但我考慮許久,仍然以你為原配。玳戰也不反對以你為長她居次,所以,以後你便是我的皇後了。”
他理所當然地等著我感恩叩謝,我卻隻是怔怔地看著他。日頭斜斜地照射進來,光影裏便現出許多纖細的塵埃。那些塵埃若即若離地飛舞著,從不擔心自己未來的命運會如何。
我走出宮殿之時,身後傳來薛平貴不可置信的聲音:“難道你不願意嗎?你真是奇怪,當年楚王要迎娶你,你不願意,還嫁給了一個窮漢。現在有人請你當皇後,你居然也不願意,你是不是瘋了?”
我略頓了頓,回過頭衝著他微微一笑。這一瞬間,我似乎放下了十八年來壓在胸口的那個重負,曾經壓得我無法呼吸,壓得我痛苦莫名。我看見一抹綠色的影子在陽光之中飄然散開,那縷綠光閃爍著生命的印記消失在世界的盡頭。
是玳瑁,她終於離開了我。
這十八年來,我都以為是她在設計著一切,原來,設計一切的人就是我心中的愧疚和不安。
我明媚的笑,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卻從薛平貴和玳戰錯愕的神情上看出了我的明豔。
十八年來,我都不曾如同這一刻明豔。
我幾乎是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宮殿,如同七八歲的孩童。才走到宮殿門口,我忽然想起,就是在不久以前,我才剛剛讓廖可珍帶走了小安。
我不由地停下了腳步,他們應該已經離開皇宮了吧?若是我知道薛平貴已經是西涼皇帝,若是我知道幾個時辰後即將發生的一切,我一定會選擇和小安一起走。
當然,我還不至於卑鄙地毒死廖可珍,我畢竟不是一個如此狠毒的女人。也許……也許我可以試著和另一個女人一起分享我的丈夫。
畢竟,她也和他那麼多年了……畢竟,她也為了他失去了一個孩子。
有人悄然走到我身旁,不用轉頭也知道必然是玳戰。
“你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子,”她說,“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又忍不住笑了,十八年來,我不曾有一日如此喜悅。我用手指了指宮牆外麵,“你知道那外麵是什麼?”
她搖頭。
我學著七歲時那名丫環的語氣說:“那才是生命!”
我說:“我要去找我心愛的人,以後再也不會和他分離。”
她一言不發地注視著我,半晌,她才低低地說:“我沒有放他們走,他們隻是被換了個地方囚禁。”
我一怔,“為什麼……”
她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寶釧,你真的以為這還隻是你們三個人之間的事情嗎?”
她伸手指向宮的深處,“李從珂還活著,你二姐還在她的身邊,李家所有的宗室都被囚禁在皇宮裏,包括你大姐和大姐夫。你真的以為,現在還隻是你們三人,或者說是我們五個人的事情嗎?”
一個白發斑斑的老年人佝僂著背出現在我麵前,是父親,數年不見,他竟已經老成這樣了。
他雙手緊握著一根龍頭拐杖,握得如此之緊,手指的關節都變得青白了。但他仍然用盡全力地握著,似乎不如此握緊,就不知如何支撐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