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日，驚蟄。
我的刀是老黃領進門的。
那天老黃帶我去了上京的西郊，說是去看一位朋友。西郊是一片荒灘，放眼望去，狼藉的都是矮矮的墳頭，不少殘缺的兵器隨意的插在墳上。不知怎麼的，我感覺到一種蝕骨的荒涼。
“在上京浮華的背後，就是這一座座墳頭。人們沉浸在色域迷牆裏，卻忘記了牆外屍骨堆積的荒灘”看著神情有些凝滯的我，老黃緩緩地說到。“小子，要想出人頭地，首先得活下去。別老想著成為大俠，能活著，就挺不錯了。”
說完，老黃就領著我向荒灘深處走去。
“這墳下埋了些什麼人？”我跟在老黃後麵，仔仔細細打量著每一個墳頭。
老黃沒回頭，徑直向前走去，直到來到一座墳前，他才低聲地說：“在這下麵，是一個老去的江湖。”
老黃在說這句話時，臉上的皺紋頓時擰巴在一起了。他其實沒到，可在此時，他確像是瞬間老去了。這個表情，我隻在乞討時看見過一次。那是個落魄的老者，他在賣一把刀。當刀被買走的那一瞬間，我看見，眼淚順著他滿臉的滄桑，緩緩地低落，他幹涸的嘴唇緩緩地動緩緩地說“老刀永不死，隻是漸凋零。”
這隻是一座很普通的墳，但相對於別的墳，它閑的比較小。在這墳頭上，一把無鋒的古刀插在上麵。
“這是一把殘刀，裏麵住了個了不起的人”，老黃拿出一壺黃酒，一疊牛肉擺在墳前，然後念叨“山河缺，天地裂，不若紅塵一笑，醉酒三千。江湖偌大，何處為家？吾心安處即吾鄉!魂兮！歸來！”
一陣無名的風突然刮起，從來都是笑臉的老黃在這一刻淚流滿麵。。時間帶給老黃的，除了日益佝僂的身板，滄桑的麵龐，還有就是那段如老酒般越來越烈的江湖往事。我仿佛在他那若癡若狂言行裏看見了那段血與淚交織的歲月，看見了那個蒼老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