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老黃和賴九在屋子裏喝得昏天黑地，我端著酒，蹲在屋子外麵，看著浩瀚的夜空出神。濃鬱的酒香彌漫在夜色裏，一切變得不真實起來。如是讓我選擇，我寧願一直平凡，可當三刀六洞血淋淋的出現在我的世界觀裏，就像賴九說的那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江湖總是在不經意間給一代人打下了特有的烙印。隨著時間的流逝，記憶中的江湖終將老去。觥籌交錯交錯間，已是三更天，但屋內兩位依然熱火朝天的喝著酒。若不是親眼所見三刀六洞，我也無法相信麵前這兩位普通到極點的中年人，這就是江湖人。
“黃老三，咱們可是有很久沒有在一起喝酒了。”賴九醉醺醺地笑看著對麵的老黃，晃晃悠悠端起了酒碗。“你是不是還沒原諒我！“
老黃剝了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裏，然後端也端起酒碗和賴九碰了：“老九，小四那件事，我其實早就不怪你了，我知道你的苦，可是我一閉上眼啊，就仿佛看見那天發生的事，看著你們浴血，我卻沒有出上力，就眼睜睜看著小四死在我麵前啊。”
說完老黃低下了頭，一行濁淚，緩緩地低落。賴九狠狠地揪住自己的頭發。屋內陷入了一片死寂。隻有一壇酒不知在什麼時候打翻了，汩汩地流著。一股莫可名狀的苦意正蔓延開來。
“三哥，四哥那個時候已經病入膏肓了。我和大哥都勸過他，可為了我們可以離開，那個地方。他……”賴九說到這眥目欲裂，就像是一直受了傷的野獸。“都是我無能啊，我無能啊！”
“老九，三哥不怪你，不怪你了。”看著聲淚俱下的賴九，老黃慢慢走過去，輕輕地拍著賴九的背“老九啊，這都是命啊。要是我當初能收斂點，也不會為大家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啊。”
昏暗的燈光下，一切變得格外滄桑。我靜靜地看著這老去的江湖，不知怎麼的，突然覺得一陣心酸。兄弟之情，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渴望。
“這些年，老大去了塞北沒了消息。當年的那些個仇人，現在也沒幾個活著的了。”老黃自顧自地說著，“老九，這些年一直不肯見你，我也是沒臉去啊。”
“三哥，什麼都別說了。過去的總會過去的。現在的江湖，是他們小輩的了。”賴九看著門外，“人的煩惱就是記性太好，如果可以把所有事都忘掉，以後每一天都是個新開始，你說多好。”
“可當你不能夠再擁有的時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老黃也看向了門外“兄弟，今天隻想醉一場，醉生夢死又何妨，來幹了，過去的就讓他在今天結束吧。”
多年後，老黃告訴我所謂的醉生夢死不過是句玩笑話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的時候。你反而記得更清楚。忘記是不能強求的，既然你忘不了一些事，記住吧！有回憶的人生才夠精彩。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