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方跟著走過去,頓了片刻,才道:“殺了一個地方富商。你知道,窮人和富人的地位天壤之別,我母親在一個富商府裏做奴仆,那個**圖謀不軌,淩辱了她,我氣不過,等了三天才等到一個機會,用刀捅死了他。”
他說著,話語帶一絲溫怒,“然後我母親花光了所有積蓄甚至偷了富商夫人的首飾拿去變賣,拿這些錢賄賂官兵才免去死刑。但是沒過多久富商家裏就發現這事,活活將我母親打死。”他眼中幾根血絲極紅。
“並不是所有囚犯都是惡人,還有許多像我這樣被逼無奈的人。”他看著木辭,“許多囚犯拿不出錢去賄賂官兵們,罪大的死路一條,罪不至死的會被送走或者賣給別人做奴隸。你知道,奴隸沒什麼人權可言,還不如一條狗來得有尊嚴。”
木辭沒有回話,心中不是滋味,以前師父將她保護的太好了。半晌,她才問道:“那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曹方望了望遠方,道:“去野龍穀。那裏妖多,將打來的妖賣錢,拿這些錢找打鐵匠做武器,我們太缺武器了,有了武器才有戰鬥力,那些散落的起義人士才會放心加入我們。”
野龍穀她倒是聽師父說過,那裏地處兩國交界,不被任何一方統治,是個自由之地,最主要是妖甚多,引得許多獵人兵團前去。那裏的霸主是野龍,隨隨便便一隻野龍就能將這七百多人燒成焦炭,危險不言而喻。
“你若執意要走,我會派人護送你。如果日後你需要我們,就去野龍穀找我們,我們會在那裏整頓一段時日。”曹方似乎沒有再挽留木辭的心意,即便他想,但他同時覺得木辭不是一個靠言辭就能說服的人,多說無益。
聽他這麼說,木辭自然是高興的,她是多麼想回到除魔院。
這幾天發生的事她萬不想再經曆第二次,更別說她還親手殺了一個人,雖然內心波伏不算很大,也許是因為見過太多太多的死人,但短短幾天,她感覺仿佛一晃過去好多年。她隻想馬上見到師父,煮上一壺烈酒,如往常般肆意拚酒一番,這些事就權且當做沒發生過,她過她的小日子便好。
但是,命運卻總喜歡和人唱起反調,你越希望發生什麼,它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這天夜裏,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燒上山來,趁著山火,宮中大太子竟然帶領著一批王家侍衛和地方軍隊突襲而來,毫無準備的起義軍們亂了陣腳,一邊大罵哪個龜兒子走漏了風聲,一邊提刀衝陣砍殺。
可是,才組織起來不過幾日的起義軍怎麼敵得過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軍隊,一具具身軀倒下被踐踏,曹方除了命令眾人撤退沒有第二個辦法。
木辭跟著一群人逃命,一步步被逼上山頂,沒了退路。
除了,跳崖。
崖底下流過一條河,以這個高度跳下去,砸暈過去可就真淹死了,這比死在戰場上窩囊得多。
眾人焦急著,躊躇著,想著要不要跟官兵同歸於盡。
大太子一行人追得越來越近,甚至可以聽到他的怒吼:“把人交出來!否則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要死也得殺了她先!”一個壯漢吐了一口水在劍上,怒視著一直被他拎在手裏的容成雀。
木辭之前並沒有決定怎麼處置容成雀,所以她一直被眾人關押著,沒想到居然被一路帶過來。
壯漢殺氣騰騰,就要將劍刺進容成雀脖子,說時遲那時快,容成雀猛地一個掙脫,朝木辭撲去,也不知這千金小姐哪來的力氣,一個用力過猛,兩人雙雙滾落懸崖。
“跳!!”木辭沒能避閃開,在落下去之前朝眾人竭盡全力喊了一句。
下落中,她看到上方人影紛紛一躍而下,這才將心放下。不跳便是死路一條,跳了或許就是生機。
隨後,一股衝擊力將她震暈過去。
滿世界的水。
滿世界都是逃命的人。
待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硬生生痛醒的,腹部傳來的劇痛簡直令她死去活來,直冒冷汗,一股腥甜湧上喉嚨,恨不得死了求個解脫。
她睜眼,自己躺在淺水處,身下血紅一片,一把利劍直插她腹部,血如泉湧。
握著劍的人,是曹方。
“為……什麼……”簡單的三個字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體力,嘴唇白得駭人,沒有一絲血色。她不明白,當初為她擋劍又冒險進容成府救她的人,此時此刻為什麼要殺她?她想知道原因,她不能死得這麼不明不白。
“因為你該死。”他的眼神極冷,身上濕透,水滴不住往下掉。
之前待她萬般好,如今卻如此冷漠,簡直能把人的骨頭冷透。
他殘忍地將劍從她身上抽出,帶出溫熱的血液,她倒抽口氣,感覺連魂都被一起抽走,河水沒能衝淡這大片大片的鮮血,紅的刺眼。
師父,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嗎?她看著曹方遠去的背影,漸漸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