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衰鬼弄人;人一旦走起黴運來,一黴三年,萬事不順處處背時,家裏的鹽罐也會生蛆。
桃花三娘自從在東河村道了殃之後,一直就萬事不順利。
金陵雙鳳被殺,她知道被殺的底蘊。
一聽黃自然與藩王為敵,藩王的走狗聲勢驚人,她怕死,性命第一男人第二,她急急離開了黃自然,她可不想成為藩王走狗們的獵物,金陵雙鳳的死把她嚇壞了。
她逃回南京城藏匿,半途竟然碰上了小有交情的太虛瑤姬,好不容易扯謊擺脫了太虛瑤姬,以為遁入城躲起來,誰也休想在偌大的南京城找得到她。
她卻不知道,她和杜彩鳳到南京城內找金陵雙鳳,便落在有心人的眼下了。
太虛瑤姬知道有關金陵雙鳳死亡經過後,返回南京第一件事是找她。
她算是入了網進了羅,跟著太虛瑤姬對付黃自然。
憑她女性的敏感本能,以及與黃自然相處一段時日的經驗,她估料黃自然可能出沒的地方,居然頗為正確大有收獲,深得太虛瑤姬的信任。
太虛瑤姬與她隻是小有交情,臭味相投的浪女,交情有限,利用她引誘黃自然,其牽涉不到交情。
太虛瑤姬之所以放她走,也與交情無關,而是怕黃自然報複,放了她避免激怒黃自然而已。
她們這一類人,隻論利害關係不講交情。
她昨晚並沒遠走,乘亂離去在一家小店借宿,打打殺殺不關她的事,她哪敢與走狗合作對付黃自然?
當然她也知道黃自然不會與她計較。
她以為從此可以否極泰來,黴運走盡,一早膳罷,回到住處取行囊,準備直奔三汊河鎮找船,乘船遠走高飛逃出是非場外。
黴運未盡,她逃不了,還沒結帳離店,神劍秀士的走狗便趕到了。
她認了命,知道反抗必定是死路一條。
近午時分,她被神劍秀士帶入朝天宮旁的南都老店。
這裏,太虛瑤姬曾經告訴她,這裏是王府的一處聯絡站,主事人叫朱權。
她被人帶著走來走去,最後仍然被帶到聯絡心,這可真的走不了啦!
神劍秀士的名頭並不比她高,武功也高不了多少,而她有歹毒的桃花瘴可用,真要反臉動手,神劍秀士不見得能奈何得了她。
但走狗人多勢眾,比神劍秀士高明百倍的人多的是,進入走狗的樞,她完全絕望了,逃走的機會微乎其微,她隻能乖乖接受擺布。
走狗們包了一座客院,派人警衛把守通道,不許閑雜人等接近,杜絕各方眼線滲入。
跟隨太虛瑤姬奔忙期間,她已經知道走狗的實力極為雄厚,經常可看到神秘的人物往來聯絡,她一直不知道到底有些什麼人主持其事。
她是外人,也無法與重要的走狗有所接觸。
一踏進客院的廳堂,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認識幾個人,她畢竟是江湖的大名鼎鼎浪女。
王屋三妖三個者鬼,她不陌生。
天狼星汪浩,她看了就害怕,這個天下五凶星之一的凶人,身上所流的血都是冷的。
三十餘名高手名宿齊聚一堂,在王府頗有地位的神劍秀士,平空矮了一裁,座位排在最下首。
她不認識高坐堂上的那位白發老人,但那股陰森冷厲的氣勢,已令她毛骨悚然。
這種人具有與生俱來的殺氣,加上經曆無數血腥,殺人如兒戲,這種人殺氣更為強烈,真可以用氣勢殺人。
太虛瑤姬也來了,座位在堂右的間座位。
她被指定在堂下立候,感到孤零無助,在三十餘雙怪限的審視下,她覺得像是被剝光了衣褲,亦裸著**讓人審判。
“你上來。”白發老人向她招手,聲調倒還和氣。
她挪正佩劍,略一遲疑,硬著頭皮直趨案前,默默欠身行禮,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打交道,幹脆閉上嘴,等侯對方發落。
“你是傅姑娘的朋友,我們不會虧待你,隻要你合作。”白發老人陰陰一笑:“而且這期間,你的表現可圈可點,雖則我們對你仍有些疑竇尚待澄清,但這並不重要,老夫隻要求你以後的表現。”
“傅小妹已經不需要我相助,老前輩所說的合作……”她不得不說話,合作兩字已令她心發毛。
毫無疑問要她合作對付黃自然,她頤有勇氣對付?
“你先不必問。”白發老人打斷她的話。
“遵命。”
“我們已經有人證實,黃自然的確在東河村,拔山舉鼎的莊院救了你,你與他有往來理所當然,我要你誠實回答,你肯向他動劍殺他嗎?”
“晚輩不是肯不肯,而是不能。”她沮喪地說:“他一個指頭伸出,可以要我死三次。”
“老夫不問你能不能,而是問你肯不肯。”
“這……為了晚輩的命,不肯也得肯。”她隻好把心一橫,硬著頭皮回答。
隻有太虛瑤姬了解她的性格,她缺乏決死的亡命特質,對忠於人忠於事並不認真,隨時皆可能改變主意。
她對任何人的承諾,都不是出於內心;為了惜命,她會答應任何條件。
“老夫隻要求你肯,能不能是另外一回事,幾乎可以保證你不會受到他的傷害,會有人保護你的安全。”白發老人認為她已經答應了,相當高興:“你仍然隨傅姑娘一起行動,她會把細節告訴你。”
她向太虛瑤姬投過一瞥,心暗恨。
大虛瑤姬臉色漠然,似乎事不關己不勞心。
她以為是太虛瑤姬食言背信,把她交給地位更高的走狗役使賣命。
其實她沒有埋怨的必要,她也曾經出賣朋友。
不久,神劍秀士把她帶走了。
她是外人,還不配參予走狗首腦們的決策會議。
離開了那些高手名宿首腦級人物,神劍秀士是十分神氣的,走在大街上,就有唯我獨尊的氣概。
但他有自知之明,對付不了黃自然,甚至見了黃自然就害怕,有如老鼠見貓,因此在外走動時,身邊一定帶了幾個心腹死黨。
高唐神女是他的姘婦,通常也會跟在他身邊進出,如果碰上黃自然,不至於勢孤力單,心腹們至少可以掩護他逃走。
在城內走動,他膽大多了,諒黃自然不敢在城內撒野。
至於江家的那些朋友,他毫無顧忌不放在心上,這些江湖好漢們,還真沒有幾個惹得起他的神劍。
離開南都老店,他是從便門偷偷摸摸走的。
他已經把桃花三娘交給太虛瑤姬了,計劃他不需與浪女們配合,他有自己的人,行動有相當大的自主權。
沿大街向北走,大街這一段最為熱鬧,是最繁榮的商業區,街上行人擁擠,他帶了五個心腹,偕同高唐神女並肩北行。
心腹替他留意身後,人多防刺客也容易。
走在最後的心腹精壯如枯牛,憑長相也沒有人敢挑釁挑野火。
大概高大粗壯的人.多半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沒留意在離開客店的便門時,有一個彎腰駝背,點著一根打狗棍的老花,跟在後麵亦步亦趨,即使看到了也不起疑,一個老花哪值得留意。
當然沒有人留意,老花的八寶乾坤袋,另藏有一些雨花石,那是雨花台特有的產物。
要計算某種重要的事,行動必須與計劃配合得絲絲入扣,人事時地物稍有差錯,就可能功虧一簣。
但臨時起意的偶發事故,就用不著花太多的心思了,隻要時機一到,便毅然展開行動,顧慮太多,反而難以成事。
老花已經跟了許久,似乎認為時機已至,腳下加快,擠近大漢身後,左手悄然拋出一大把雨花石,撤向右前方的人叢。
一陣驚叫,引起一陣騷動,被雨花石搗的人暴跳如雷,一陣慌亂。
慌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神劍秀士一群人也不例外,注意力皆被引向騷動處,好奇地撥開人叢上前察看究竟,不知發生了何種變故。
斷後的大漢也不例外,剛好抬頭眺望,老花於已到了身後,打狗棍一伸,點在大漢的脊心身柱穴上,貼身挽了便走,
午後不久,黃自然偕江小蕙出現在貢院街。
他仍是青衫飄飄的書生打扮,出現在貢院街是極為正常的事,貢院(考試場)已經不再存在。
在京都北遷之前,這裏改為國監(國立大學)。後來國於監遷到雞鳴山,這裏成為應天府學。
原有的廟,也搬進朝天宮去了。
大明皇朝覆沒,又把上元縣江寧縣兩座縣學遷入,更為熱鬧滾滾,就成了俗稱的夫廟。
剛抵達成賢街口,他感到右肩後有物輕觸,本能的反應是一抬手倏然轉身,抬手是防禦與攻擊的先兆,反應極為迅疾。
附近行人甚多,身畔有人來來往往,可是,看不出任何異狀,身後沒有任何可疑的人,也沒有人接近身後五步以內,更不可能有人接近至伸手可及處。
江小蕙扮書童,挾了裹劍的包卷走在前麵,也聽到他不尋常的聲息,修然轉身戒備。
他一征,怎麼一回事?
驀地似有所覺,伸手向後一摸,摸到腰帶上的一角方勝,是頗為精良的官堆紙疊成的,學們喜歡使用這種紙。
他毫不遲疑地打開,心暗懍。
被人接近身後,他竟然一無所知,不但觸及他的肩後示意,而且早一步把紙折的方勝塞入他的腰帶。
如果這人存心要他的命,他哪有命在?在大街上行刺,需要超人的膽氣和經驗高超與技巧。
“怎麼啦?”江小蕙訝然低聲問。
“像是你的人向我傳訊。”他立即將方勝揉成一團,丟入口吞食。
“怎麼可能?要傳也該傳給我呀?”江小蕙詫異。
“海叔的人奉到指示,不可冒險接近你,一方麵是怕被走狗的眼線盯住,一方麵怕引起你的誤會出手攻擊。”
“訊息怎麼說?”
“走狗的重要人物在朝天宮附近的南部老店,建有秘站指揮城內走狗,要我們小心。”
他說出簡要內容:“也許傳訊的人不便傳給你,幹脆直接交給我了,這位信使非常高明,海揚波真掌握了不少人才。”
“我……我仍然感到奇怪……”
“走吧!去南都老店走走。”他止步往回走:“讓走狗們明白,我們有找到秘窟的能耐。”
“希望那個什麼太虛瑤姬在秘窟,哼!”江小蕙想起那妖女就生氣,把疑惑丟在腦後了。
妖女不但把她剝光遂寸查驗她的**,而且曾經說黃自然是天下最傑出的男人,弦外之音顯然在打黃自然的主意,也表明要用重金收買黃自然。
人與人之間,相處愈久,相知也就愈深,不論是友情或愛情,會因相知了解而逐漸濃厚。
幾經患難,她的一顆芳心,已完全寄托在黃自然身上了,當然她知道黃自然是傑出的男人。
昨晚她藉幾分酒意失態,其實是內心蘊釀已久的秘密借題發揮,並非臨時起意的激情。
這期間,她所接觸與黃自然有關的女人,委實令她感到沮喪,大有自感形穢的感覺。
太虛瑤姬說她是絕世的完美女人,她卻不同意這妖女的看法。
就算她真的絕世完美吧!畢竟仍然是十五歲的黃毛丫頭,除了反抗傳統,敢穿一些漂亮的衣裙之外,她哪能算是美女。
臉上乳毛不能夾除,不可能薄施脂粉,不能梳美麗的發型,不能佩美麗珍巧的首飾,不能……總之,女性的美感皆無從發揮。
而與黃自然有關的女人,都是豔冠群芳的妖姬型尤物。
連出身邪道門下的杜彩鳳,也不理會世俗的責難,打扮得像美麗的鳳凰,渾身綻放出誘人的魅力。
她哪能比?她必須做黃自然的女人,雖然那是情婦的卑賤稱呼,但她是甘心情願的。
最重要的理由,是一旦她不是處,走狗們就不會捉她了,黃自然也用不著和走狗們拚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