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水晶也好,玻璃也好,封住的總歸是一段凝固不動的生命,它們曾經有過的美酉,也因靜止而大大打了折扣。
我的朋友很想買那種封在水晶裏的蝴蝶,那些蝴蝶被層層疊疊地放在架子上,導購小姐穿著紅色的衣裳在僵死的蝴蝶麵前蝶一樣地飛來飛去,對這個說:“買一個吧,瞧這隻蝴蝶多好看!”對那個說。這種盤子可不是玻璃的,它是水晶。說著用手指當啷當啷地敲著,玻璃或者水晶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響,隻是那些封在水晶裏的蝴蝶,死死的,一動不動。
我們很仔細地觀看那些蝴蝶,蝴蝶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美麗,黃色的底,上麵是密密的圓點。或者是紫色的翼翅,上麵是淡灰色的圖案。所有的“設計”都是印象派的感覺,有的像是有人用顏料信手一潑,潑上去的花紋恰好就是蝴蝶翅膀上的顏色,有的又像是用一枝細細的筆,蘸著顏料一點點地描上去的,斑斕絢麗,令人感覺很奇異。
還有一種蝶翅畫也在那裏展出。那是用殘破的蝴蝶翅膀粘貼出來的畫,不知那樣一幅畫需要多少蝴蝶碎片才能拚湊出來。畫上的仕女個個眉頭上都凝著股悲涼的情緒,這樣的畫我們是不敢買的,且不說一路上那麼多的蝴蝶翅膀會不會掉,就算完好無損地把它帶回家,又有哪一個房間適合掛這樣一幅憂心忡忡的畫呢?
於是,許多個憂傷的被撕碎的蝴蝶的靈魂,就這樣靜靜地掛在牆上,無人過問。
導購小姐又拿出許多隻水晶盤來給我的朋友看,她反複解釋她手裏拿的是水晶而不是玻璃,好像這樣我們中間的某個人就會下決心買下一隻兩隻來。其實,水晶也好,玻璃也好,封住的總歸是一段凝固不動的生命,它們曾經有過的美麗,也因靜止而大大打了折扣。
我站在那裏,想象著蝴蝶飛舞的樣子,我看見一些活的色彩從封住的水晶盤中飛出來,先是一隻、兩隻,然後越來越多,大片蝴蝶從我額前掠過,然後盤旋而上,一陣風似地飛遠了。